隔日天色刚刚蒙亮,鸡鸣乍起。
道观内本是肃静之地,但今个早上,观外却聚集了一众家仆、侍女。
反观观内的道长、道士们都被那些家仆给绑了起来,连华道姑的几个师兄也身在其中。
有几个逃过此劫的小道士从来找到华道姑,禀明了此事,华道姑连忙出去观内,这般吵闹声也吵醒了容妤与羡贵妃。
她二人一同出了房门,也随着华道姑前去。
待到观外,目睹眼前光景的华道姑露出了鲜有的诧异神色,她喊了一声师兄,想问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见师兄悲苦地抬起头来,眼眶青紫,血迹斑斑。
华道姑吃惊不已,刚想质问那群家仆怎可打人,哪知那家仆们忽然分开两侧,恭敬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道路尽头,一位面相美艳却刻薄的女子迈着莲步走来,待走到众人身前后,她对华道姑颔首微笑,“道姑,我如约而来了。”
如约?华道姑眼有困惑,反倒是身在人群中的容妤一眼就认出她来。
是昨夜的那位绿裙女子。
容妤心中窃笑一声,仿若隔岸观火。
那女子同华道姑道:“民女何氏何五娘是蓝家的总管,特意来请道姑到府上一聚。”何五娘指了指身后的一台车辇,上头以红绸、珠翠装饰,倒像是个喜轿。
再看何五娘的衣着,她已经换去了白日时的绿裙,反而是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华服,就仿佛要准备参加喜宴。
华道姑不明状况,但还是本着礼节而好言相问:“若只是想要请我去蓝府帮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还要打伤我师兄与其他道长——”
话未说完,就被何五娘截断:“我也不想闹到这般田地,是他们阻拦于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说罢,她侧身再请:“道姑,随我走吧。”
“你先放了他们。”华道姑谈起条件,“否则,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何五娘立即对家仆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将抓起来的道士们都松了绑,遭到迫害的道长们略显怯懦,就在华道姑要随何五娘离开时,她最小的师弟忽然小声挽留了句:“师、师姐……他们是要绑你去嫁给蓝家二公子的……”
听闻此言,华道姑愕然地停住了身形。
羡贵妃也感到惊恐地随着华道姑打量起了面前的众人,她握紧了身旁容妤的手,满面不安,小声嘀咕了句:“修行之人怎能还俗嫁人?更何况,她可是——”话到此处,忙收了声势,不敢多说下去。
容妤却漠然地注视着眼前一切,仿佛都尽在她预料之中。
一如方才的小道长所言,何五娘与其家仆皆是来自蓝府,且昨日白昼里,蓝府的两位公子都接连出现在道观。
先是长子送来了那镇子童来侮辱华道姑,再来是次子前往观内向华道姑致歉。
最后,便是何五娘昨夜前来哀求了。
而何五娘的视线在人群中缓缓扫过,她发现了容妤,二人眼神有短暂的交汇,如同默契的信号。
容妤向何五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何五娘也有了底气一般,立即对在场的所有人承认道:“没错,我就是奉了蓝府主子的命,来带这位华道姑回去府上见我家二公子的。”
华道姑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笑着摇头,并不恼怒,只心平气和地同何五娘道:“女信士,我是个修行之人,早已不问红尘之事,你怕是产生了误会,蓝府也是皇城脚下的大门大户,又怎会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何五娘却忽然变了脸色,“道姑,不懂这简单道理的人,分明是你才对。”她走去华道姑身边,绕着她周身缓缓踱步道:“蓝府自是位高权重,蓝家老爷的舅哥在朝中做官,其嫡子又是后宫妃嫔,当朝丞相宋沅的侧妻也是出身蓝家,试问这其中的裙带关系,是否通天呢?”
华道姑面不改色,她对权势本就毫无兴致,更何况,以她的出身,又何止是通天呢?
但她不愿诉说自己的前尘,只是好心劝阻起何五娘,“信士莫要为自己做了恶果,今日之事我可当做从未发生,请信士带人回府去吧。”
“道姑今日不与我回府,怕是道观都不会太平。”何五娘冷笑道,“要知蓝府老爷最为看重的就是二公子,他的心愿就是老爷的心愿,自然就是当朝丞相宋沅的心愿,若敢有人不从,必将惹来杀身之祸。”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连羡贵妃也是听不下去的了。
“姐姐。”她低声轻唤身旁的容妤,“这户姓蓝的人家未免太过猖狂了,他们摆明了是在欺负平画,若知晓了平画的身份,他们还敢如此造次?”
容妤沉声回道:“平画已是修行之人,她自断红尘因果,又如何还能提及她过去的身份?”
羡贵妃有些担忧地小声道:“那咱们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蓝府将人强行抢去不成?”
容妤眼神淡漠地看向羡贵妃,她提点道:“贵妃娘娘,你该不会是忘记咱们之间的约定了吧?”
羡贵妃一怔。
容妤再道:“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你若想保全了自身性命,便要听我吩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