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容妤正伏在床榻上死死地攥着被褥,她身上的热度已退,只要一瞧见满床狼藉,她便愤怒、懊悔地浑身发颤。
心中怨恨折磨着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默默地咬紧了牙关,无声流泪。
总归是恨不得将沈戮千刀万剐的,他由着他那猖狂性子任意妄为,连她出宫来到道观里祈福都不肯放过,要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思及此,容妤愤恨地抬起头,她瞪着一双泪眼,咬牙切齿地暗暗立誓道:我本来还觉得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实在是歹毒,但你沈戮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着我的尊严,我又何必还坚守着良知道义?
便抹去了泪水,下定了决意。
他不仁,也休怪她不义。
哪怕旁人是无辜的……
容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是此时,门外传来轻轻叩门的声响,容妤冷眼瞧去,问了声:“何人?”
“娘娘,属下宋珩。”
容妤蹙眉。
宋珩?
“何事?”
“羡贵妃方才嘱托了属下,将一碗清热的莲子羹带回,要属下在娘娘醒后端进房里。”
容妤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喝过沈戮那杯脏酒之后,一直滴水未进。
眼下也是口干舌燥,她迅速穿戴好了衣衫,随意将鬓发拢在头后,捋起耳鬓发丝后,才令道:“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响,宋珩走进屋内时,手里还提着一盏道观里的灯笼。
容妤房内没点蜡烛,若是没了宋珩带来的光亮,倒也实在暗淡。
借由微弱光线,宋珩将装着莲子羹的竹篮搁置在了桌案上。
但见宋珩还不走,容妤蹙眉道:“还有事?”
宋珩垂下头,并未言语。
容妤眯了眯眼,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珩,沉声道:“我见你是面生的,此前在谁的宫里做差?”
宋珩也不隐瞒,坦言道:“回禀娘娘,属下此前是承欢宫中的人。”
承欢宫……宋珩……
容妤睁圆了眼睛,她反问道:“如此说来,你是潇妃身边的人?”
“实不相瞒,萧妃娘娘算得上是属下的姐姐。”宋珩眼色沉下,“属下是宋家庶出,在姐姐被选进宫中做妃后,也一并随之来照料姐姐,不巧的是姐姐福,年纪轻轻便去了。”
容妤对宋珩更是多了提防,她一双眼里充满了审视,直到宋珩再次开口道:“娘娘,属下在姐姐死后就被上林坊拨去了陛下身边,也是从未见陛下对旁人像对娘娘这样上心过。只是陛下重视娘娘,也就行径极端了起来,倘若真要没日没夜地纠缠,掏空了陛下身子,也是要起祸乱的。”
他定是嗅到了屋内的药酒味道,才会斗胆说出这番令人羞臊的话来。
“你这话与我说起,怕是说错了人。”容妤淡淡笑过,“是他自己钻来道观里的,可不是我纠缠了他。”
“娘娘比何人都该清楚——”宋珩缓缓抬眼,冷锐的视线探进容妤眼底,“陛下之所以总要缠在你身边,是你想要让他围着你转。”
容妤脸上浮起郁色。
宋珩道:“倘若娘娘真的绝情,便该彻底断了他心思才是。”
这话意味深长,竟让容妤觉得他是有备而来的。
果然,宋珩暗示一般地说道:“唯有让陛下恨恶娘娘,才能彻底断却这纠缠。属下总觉得娘娘与陛下之间是一个无情,一个有意,娘娘要是狠心斩了情丝,陛下才能舍得与娘娘一刀两断。”
容妤背脊窜起一阵凉意,她意识到宋珩是知晓这道观中的秘密的,便试探地问道:“难不成,你与我来到这道观中的意图是一样的?”
宋珩笑而不语,他将灯笼留给容妤,躬身道:“娘娘若需要属下帮衬,属下必定全力相助,只是——娘娘万不能在陛下面前暴露了属下的心思,望娘娘能给属下留下活路。”
容妤想了想,点头道:“你放心吧,有人肯做我的帮手,我又怎会断他活路?”
宋珩便指了指门外,“既是如此,属下今夜会监视在那位道姑的门前,娘娘可高枕无忧地歇息。”
他果然也是“针对”着华道姑。
容妤蹙起眉心,见宋珩退出房后,她也起了身,待确定宋珩已经远去,她才悄悄地出了房,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华道姑的住处。
说来也巧,此时的华道姑还未休息。
她仍旧盘坐在闭关用的房里,竟还在接待着信士。
容妤藏在石柱后探头望去,只见宋珩并未出现在此处,她心有疑惑时,已见有位女子走进了华道姑房中。
那女子的样貌上了些年岁,但身形清瘦,妆容曼妙,断不是寻常百姓家的。
她撩起了衣摆,跪在竹垫上,虔诚地询问华道姑:“民女何氏,深夜造访道观,恳请道姑指点迷津。”
华道姑温声细语道:“但讲无妨。”
“民女本出身望族,奈何年少时家道中落,继而丧夫,才满月的孩儿也夭折,为了活口才屈尊为一户权贵人家做差,以自身母乳哺育了三名男儿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