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看着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黑衣人,神色冰冷。
盛淮武功大损,故而并未发现身后一直有人跟踪,但他却是瞒不过盛南的。
“你就是暗卫六?”
黑衣人心下惊。
他们暗卫向来神出鬼没,在煜王府内鲜有人知,盛淮也就罢了,暗卫六未想到还有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他眼神暗下来,没有答话,只沉声道“主子命你回府复命。”
盛南眉眼淡淡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讽“我复什么命?主子不应该先把阿淮抓回去么?”
暗卫六抬头看他,眼神如刀“注意你的语气。”
盛南抿唇笑了下,风情撩人。
他身上搭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红色外衫,看起来风流不羁,本就绝色,此时笑起来更加姝容倾城。
只是他笑容越嵇艳,语气便越冰冷,眸中皆是寒光四溢。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大影卫,连一个小小的暗卫也能置喙了。”
暗卫六见他神态间皆是高人一等的孤傲,又想起同样沦落风尘的暗卫七,一时心中悲愤,呛声道“你既然知道暗卫营,那也该知晓,影卫营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只要有盛淮在,主子根本就不会相信你们!”
盛南突然一扬宽大的红袖,细白的指尖突然飞出几根淬了毒的锒针。
暗卫六一惊,迅速闪身避开,黑色的锒针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唰唰钉在他身后的房柱上。
盛南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飞身上前和他打起来。
他武功算不得多高,然而出手狠辣刁钻,招招都朝暗卫六的空门而去,且他身上暗器出奇得多,几招过后,暗卫六难以招架,虚晃一招,脚尖点地,退到墙角处,和盛南拉开了距离。
“你想干什么!?”暗卫六沉声道。
盛南一袭红衣站在灯火下,容颜姝绝,艳艳灼人。
他听到暗卫六的话,勾唇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舌尖轻轻舔了舔上嘴唇,轻轻笑道“不干什么,干你呀。”“你!”暗卫六脸色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盛南收起笑容,道‘‘阿淮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凭你也敢直呼他的名字?”
暗卫六眼神越发阴沉,脚尖一点就要离开。
“站住。”盛南道,“说你两句就要跑,耽误了主子的事,我看你如何谢罪!”
暗卫六转身“你有何事?”
盛南冷嘲一声,转身走到书案旁,修长的手指执起笔,在纸上快速写下了什么,折好后递给暗卫六。
暗卫六没接,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呵,怂货。”
盛南斜眼看他,眼尾一抹殷红妖娆惑人“我暂时走不开,你把信交给主子,其他不必多说一一放心,没
主”
母。
暗卫六接了信,不再多说,飞身离开。
四周没了人,盛南突然像脱了力般,无力地倚在书架边,闭上眼,伸手抚上眉心,心道,阿淮,我是为了救你,我没错的,对吧……
盛淮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他离开玄谨阁,回到了悦来客栈。
此时夜深,客栈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房间闪烁着明亮的烛火,像是特意为他留了一盏灯。
盛淮悄悄从窗户翻进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你回来了。”
江若水从床上做起来,目光灼灼盯着他。
盛淮道“明日再回聆风楼一趟,我们就出城。”
江若水道“你事情办好了
?”
盛淮点点头。
“哦,”江若水又慢慢躺下。
房间一时有些寂静。
盛淮灭了灯,坐在窗户边上,慢慢道“你可以睡了。”
“你呢?”
“守夜。”
江若水睁着眼,透过黑暗看他,眼睛眨了眨,轻笑道“不来一起睡吗?”
他声音低哑,黑暗中帯着莫名的诱惑。
盛淮不知怎的,脑中浮现以前在王府时,江若水衣衫不整躺在煜王怀中的场景。
那时影卫们在一起调侃时都会说,江神医天姿绝色,医术超绝,却不知怎地,一颗心迷上了煜王,舍了一身清名,当了令人不耻的男宠,只为留在煜王身边。
盛淮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只是莫名低落。
他坐在窗台上,后背倚在窗边,一只腿蜷起,另一只自然垂落下来。
清冷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映得他一张脸苍白悲凉,那身影冰冷又孤独,仿佛全世界只剩了他一个人一般。
江若水看着他,眼里看不清情绪。突然他出声道“盛淮。”
盛淮低低“嗯”了一声。
江若水轻声道“你疼吗?”
疼吗?当然疼了,身体无时无刻剧痛无比,骨头像被人打碎重组一般钻心的疼。
可是再疼,那个人不关心,便毫无意义。
盛淮薄唇轻启,漠然吐出一个字眼“不。”
江若水道“你恨盛世欢吗?”
盛世欢。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很久之前,它就成了盛淮的禁语。
不可说,不可念。
这个名字也很熟悉。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生死危机,他是硬生生念着这个名字才挺过来的。
煜王给了他生命,给他在这里生存的空间,让他产生了活下去的欲望。头一次,他想为这个人而活下去,为了保护他而活下去。
可他做到了,煜王却丢下了他。
他不乖吗?他不听话吗?他还不够强吗?为什么煜王从来看不见他的努力,为什么还要一再逼他,为什么怎么做他都不满意。
恨吗?
盛淮扪心自问。
不恨,怎么敢恨,他只是个影卫罢了。
可总归是有那么点怨气。
怨煜王不管不顾把他丢在影卫营十年,怨他不在乎自己的努力,怨他忘记了自己的亲口说出的话。
窗外月光清冷,像某人从来冰冷淡漠的表情。
盛淮阖上双眸,沉默不语。
江若水侧过头,盯着床帏,缓缓睡去。
翌日。
聆风楼内楼一片清冷,外楼却人声鼎沸。
“吴放,你还没说,后来怎么样了啊?”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再问打你了!”
几个世家子聚在楼上二层厢房内,一片笑闹。
林炀笑道“你们莫再问了,再问下去,他心都要碎了。”
“他们都说周小姐移情别恋,原来是真的啊!”
“真你娘!”吴放抬手给他一个爆栗,“小心点说话,什么移情别恋,是我自己单相思,你莫污了人家姑娘清
白!”
“唉唉,”有人摇头晃脑,“流水有意,怎奈落花无情。”
吴放一人一脚,全给踢到外间长廊上了“看你们的舞,废什么话!”
几个公子嘻嘻笑着,倚
在栏杆上,对那青玉高台的舞者品头论足起来。
厢房内开着窗户,能清清楚楚看到高台上正在跳舞的人。
林炀看着高台,道了句“那人是谁?”
吴放看一眼窗外“你不认识?那是聆风楼玄谨公子,素有倾城绝世之名,身价奇高,轻易不露面,若非今日有大人物到场,你还看不到他呢。”
林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谁问你这个,我是问,那日救了周姑娘的人,到底是谁。”
吴放脸色一僵,面有菜色,干脆道“不知道!”
“这么说,连你也打不过他了?”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那人。
吴放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到底是来看人的,还是来碎嘴的!”
林炀轻笑一声,不再问了。
据说画春宴那日,有人横空出世救了周姑娘,没给吴放出手的机会,惹得他一直耿耿于怀。
林炀口中道“我可不是来看人的,不像某人,听到人家姑娘的消息,急哄哄就赶来凑热闹了,我只是来办正经事的。”
吴放脸色一红,呛声道“聆风楼什么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安全吗?我我只是担心她!”
“哦哦,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炀敷衍一句,起身走到廊上,眼神四处巡视,像在找什么人。
盛淮身体隐在暗处,悄悄退开了。
差点就被发现了。
没想到今日聆风楼这么热闹,还看到了许多熟面孔。盛淮只是想把原先被他打晕的那护卫送回来罢了。
也不知是他出手太重,还是这人身体太弱,竟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盛淮只好把他搬回来,免得放在悦来客栈那种地方,被哪个江湖人士给一刀砍了。
盛淮拎着人,随便找了个废弃的屋子扔了进去,就打算帯着江若水,彻底离开上京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盛淮运气就没好过。
他刚走到后门口,就被人叫住了。
‘‘阿喻,你去哪?”
去你的阿喻。
盛淮转过身,扯下脸上面罩,低头看他,淡淡道“我不是阿喻。”
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昨天真是憋死他了。他今天没有贴人皮面具,就不信尹乘还能认错。
果然听尹乘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看吧他就说。
“你就是阿喻啊?”
他不是
嗯?
再说遍?
尹乘抬头看着他,担忧道“阿喻,别闹了,快下来。”
这个尹乘,不会是近视眼吧
盛淮冷冷道“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阿喻。”
尹乘直接飞身到他跟前。
盛淮盯着他,后退一步。
尹乘迅速上前,要执起他的手。
盛淮哪还能被他拉到,快速出手劈向他。
尹乘轻松接住他这一击,改握住他的手,一边走一边急道“快点,首领分配了任务,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的面具呢?快贴上,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盛淮挣了几次,竟然无力挣脱开。
今日一直他装作聆风楼护卫,没人拦他,故而盛淮也没有使用武功,便一直没有发现。
他的武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