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烈和苏薄走进大堂时,大家伙都起身相迎。
苏薄推着江重烈的轮椅本要去往上座,江重烈却指指江意对着的大堂另一边的首座,坐到那里去。
大堂上座,本是给侯爷准备的。
但江意没有道理让她爹坐她下边,先前前脚过来时便没去上首,最终只与她爹平对而坐。苏薄安置好江重烈,就过江意这边来,两人坐在一起。
紧接着大家伙举酒三碗,先干为敬。
之前大营的接风洗尘宴时江意没喝酒,而今却也喝了一些应个景儿。
这一帮武将们凑一堆,顾不上吃什么菜,无非就是喝酒。
你敬我我敬你,喝来喝去,越喝越豪放。
苏薄应酬他们时,还不忘夹了菜放进江意的碟子里。
江意也默默地给他夹了菜。
他喝了不少酒,但江意知道他有分寸。他和她爹以及在座的这些将领们不同,本身又不多喜欢喝酒,必然是因为场合需要。
这么久以来,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了,还不允许酣畅淋漓地大醉一场么。
江意不管苏薄,但她得管着江重烈。
见江重烈一碗碗地喝,江意开口道:“爹,你伤全好了吗?军医怎么说的?”
江重烈把碗一顿,道:“呔,好得八八九九了。这点酒算得了什么!大家奔波劳累一场,今晚怎么的也得喝个痛快!”
其他将领就劝:“老侯爷,咱们喝个痛快就好,但你悠着点,还是得悠着点。这伤没好全,别回头又给撂躺下了。”
又有将领问道:“老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弃了这轮椅?看着忒别扭!”
他们并不知道江重烈的具体情况,只以为是他伤势还没痊愈所以还需得坐这轮椅。
这话一问出口,江重烈便顿了顿,江意和苏薄也没说话。
堂上的气氛忽然有些消沉了下来。
将领们不明所以,但也都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后来江重烈拍一拍大腿,叹口气道:“怕是不成了,往后我都甩不脱这玩意儿了。”
将领问:“此话怎讲?”
江重烈索性告诉他们:“老子瘫痪了,以后走不了路了,只能坐轮椅。”
满堂沉默。
过了一会儿,江重烈又满不在乎道:“那蛮夷一拳捶坏了老子的腰,幸好这口气,在座诸位替老子出了。杀去蛮夷地盘,端他老巢,实在痛快!”
说着他就端起酒碗,“将来谁都有走不动路的时候,只不过我早来了几年罢了。来,干了!”
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又连干几碗酒。
后江重烈几番话又重新把气氛给带动了起来。他比谁都乐观豪爽,就让将领们觉得,即便是以后走不了路,仿佛这在江重烈这里都不是事儿。
就如同江重烈所说,管他的,谁都有走不动路的时候,只要眼下,大家都还活着,就值得举杯共庆!
这般豪气,又有谁与争锋?
其实江重烈最初在得知自己下半身都废了时,不是没有郁郁过。但他更多的顾不上自己,只要这场战争能赢,只要他女儿女婿能凯旋归来,就是赔上双腿又能算什么。
江意后来没怎么再管她爹喝酒的事了。
只要他高兴,随他喝个够。
后来基本上,将领们说话都开始大舌头了。
桌子底下,江意轻轻扯了扯苏薄的袖角。
苏薄低头看她。
她道:“我爹的情况,你早就知道了?”从方才他的反应来看,她就明白了。
苏薄没再瞒她,道:“在琼城的时候知道的。”
江意想了想,还是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那样的问题没有意义,他瞒着自己,与她爹瞒着自己,目的不是一样的么。
要是当时她就知道了,也起不了作用。
但她还是有些难受,他和她爹都知道,就她自己后来才知道。
随后她转移了注意力,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走后,你和我爹在书房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