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景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叶言学身边。
她一时恍惚，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一场能帮叶言学得偿所愿的梦——
她侧身看向叶言学，胸口却传来的巨痛。
掠景一愣，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感觉到里面空空如也。
她猛然惊觉：挖了心，却没死？
她没死！竟然没有死！她的不死不灭，竟然没有因此被终结！
此刻看来，天命给她的诅咒倒像件礼物。
那叶言学……掠景急忙看向沉睡着人的左臂，然而肩胛处的白色衣袖依然塌陷下去，掠景惊慌不已。
房间内，隐在黑暗中的乔施予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发灰却轻声细语地说：“别急，那水川精魄我已经给他渡进去了，还没有那么快。”
“下了美梦诀吗？”
“是，你也……再休息一下吧，少了一颗心，我怕你……”
“没事的，我感觉很好。”掠景细细摸着叶言学消瘦的脸颊，她的身体比从前更加沉重，几乎每动一动就疼痛无比，但她却异常雀跃。
她没死，而叶言学在一场美梦之后，醒来就会发现他的梦想成真了！
怎么会有这么美满的好运眷顾她啊？掠景想，真的不能再让她更加心满意足了！
“不过是有点困……睡一觉也好……”掠景旁若无人地趴在叶言学的身上，她真的非常累，阖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慢慢睡着了。
乔施予看着他们二人，心中翻滚起无限煎熬。
他换掉了那件被黑血泡透了的衣服，身上却还有洗不掉的腥腐味。
掠景挖心后，是他背着满身淌血的她，撑着一口气回到了这里——
掠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事实上她已经像尸体一样气息全无地躺了整整十天！
这十天巫医族族长熬白了满头的黑发，一刻不敢懈怠才将她的创伤疗愈。可外伤是长好了，但里面少了的东西，谁能补给她？
乔施予看着他们两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十天前，魔怔了的黑衣不详人亲手挖心，一边口吐着黑血，一边颤抖着捏着那颗心，言语轻轻地道：
“好了，交换吧。”
水川玄妖的族长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太过惊悚的画面实在不忍，抬手替她渡灵愈合心口的血肉模糊的大洞。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故意为难您……”
“我明白。”掠景单手握着她的心，脚下虚浮，眼前更是一片梦幻般的朦胧，她只莫名地想：自己的心原来和通体冰冷不同，竟然是有些温热的。
这颗满是鲜血的不灭之心，离体之后也微微跳动着，泛着些妖异的红光。
掠景攥着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轻轻贴近自己的脸颊。
它带着点温热，像是叶言学的手一样。
她有些眷恋地感受着，不知是对这颗心还是曾经感受过的叶言学掌心的温度。
以后身体可能会更加寒冷了，她恍恍惚惚地想，却不觉得畏惧和可惜，因为叶言
学很暖和，暖得她明明没有感觉，却在和他相伴的每一天都感觉甘甜。
“这是水川精魄，请您收下。”
水川玄妖的族长竟然说到做到，将那万川之流凝聚出的最清澈一脉的精魄交给了掠景。
这是水川玄妖一族近千年的积攒，珍藏在大江之底的精魄哪里是能白给的，而它提的要求其实也并不算过份，这千万河流中一滴一滴收集的最清澈的一脉，可修复万物的精魄，用一颗不死不灭的心来换，也是恰当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颗心，竟然是魔怔了的不详人五指作刃自己挖出来的。
两个水川玄妖被吓傻了，可他们却清楚地看到这个自己挖了心的疯子居然牵起一个淡淡的笑，她唇边淌着血，伸手将心递出去，忽然问了一句：
“会疼吗?”
水川玄妖族长一愣，不太能领悟她的意思，“前辈……您、您说什么?”
“精魄重塑肉身，断肢破肉生长时，会疼吗？”
这下连水川玄妖族长都再说不出一句话，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太惊悚了！太让人害怕了！这人刚刚亲手挖心都不闷哼一声，却忧心忡忡地问他断肢将被复原的那人会不会痛？
它们从来都不知道能有人会因为想要满足另一个人而做到如此地步吗？
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字能一言蔽之的了——
这是几近癫狂的魔障。
震得看客都碎了心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