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这一次招魂符燃尽的瞬间, 空气中终于出现了变化——室内温度突然猛地下跌, 径直降到零度以下, 茶杯里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冰。
一道模糊的黑影出现在烛火上方，随着微微跳脱的烛火摇曳, 像一缕随时可能飘散的青烟。黑影向前探了探，做了个弯腰的动作，俯身望着白曦曦：“是你找我？”
它没有具象的脸, 说话时也不见嘴巴, 声音好似从肚子里发出，闷闷的。
这种形态的野鬼，白曦曦不是第一次见——死后迟迟不肯离开阳世的鬼, 在世间游荡久了，会逐渐迷失方向, 丢失曾经的记忆，失去原本的模样, 成为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这样的鬼, 基本都存活了上百年。
白曦曦没想到能招来一个百年老鬼，心想两支蜡烛太寒碜了点，于是又给老鬼点上三柱香, 让他多吃点。吃人嘴短，也能叫他好说话些。
李霖霖和季郁香就站在白曦曦身后, 两人依偎在一起取暖, 望着黑影心里打悚。自从被院方外派到这里照顾白小姐, 震碎三观的诡异事件一件接一件发生——一夜之间开花结果的果树、干活才出现平时不见人影浑身冒寒气的木乃伊母女、突然变成抓鬼天师的白小姐……
原本她们都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 就像有的人看神婆请神，看着像那么一回事，心里又忍不住怀疑。
直到现在亲眼瞧见白曦曦招魂，竟然真的招了鬼来！
虽然这鬼和她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也是货真价实的鬼啊！
此时，躲在厨房门后偷看的煮饭阿姨已然陷入了昏迷，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挽在胳膊肘里的毛线篮子掉在地上，毛线球散落一地。
黑影蜷在烛火上方，沉醉地吸食着香火，虽然看不见脸，但从影子颤栗的幅度来看，他应该非常愉快。白曦曦见三炷香不一会儿便见了底，又给他续上三炷，说道：“我找你打听点事情。”
黑影吸食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闷闷地自腹腔深处响起，自带混响效果：“什么事，问吧。对了，事先说明，我的活动区域很小，消息并不灵通，不一定知道你要打听的事。”
白曦曦点头：“近日我在城中发现了三处黑洞，这些洞深不见底，且源源不断泄出死气，你可知道这事？”
黑影说：“这事啊，我刚好了解一点。这些黑洞是近几年出现的，以前没有，我的活动领域内有两处，其中一处不知道被谁封了。”
白曦曦心中一动：“被封的那处在哪儿？”
黑影：“一间地下仓库里。”
果然，是眼镜店底下那个。看来这位兄台的活动范围是大学城附近。
她问起另一处：“剩下那个黑洞在哪？”
黑影：“一间女生寝室里。”
白曦曦看他的目光顿时变了：“你去女生寝室做什么？”
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难道还窥觑人家年轻小姑娘？老不正经？
“……”黑影的身形晃了一下，凝实的躯体微微散开了点，结巴道，“别，别误会，我不过是察觉那片地方有死气出现，特意趁没人的时候才进去看的。”
白曦曦问清寝室地点，决定找个时间过去画个符阵把洞封了。记下地址，她说回黑洞本身，“老鬼，你可知道这些黑洞是怎么出现的？”
黑影：“不知，出现的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我见它没甚影响，不痛不痒的，后来一直没关注。最近死气似乎变浓了许多，让我很不舒服，但我拿它没办法，只得绕着走。”
确实，那些黑洞泄露出的死气其实很淡薄，短期内对人体和环境并不会造成明显的负面影响，这次和美小区的情况是两个黑洞日积月累之下产生质变爆发出来的后果。而对于鬼魂来说，死气相当于硫酸，稀释到很淡的硫酸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一旦浓度提高，体感就不那么美妙了。某些特别弱的魂魄甚至会被死气同化吸收，成为死气的一部分。
正常来说，阳世不可能出现如此浓郁的死气。但从现在的情况看，还真说不准。
白曦曦见问不出什么消息了，便打发老鬼离开，让李霖霖和季郁香把窗户打开换换气。她拿出手机，迅速编辑了一则通知，群发给联盟成员，让他们有空的晚上都赶过来，她决定针对黑洞事件展开联盟第一场讨论会。
晚上八点整，联盟成员们一个不落聚集到别墅。
连忙得焦头烂额、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钱真也来了，他一进门就丢给白曦曦一个本子，说：“这是我替你挑的剧本，你看看怎么样，戏份不多，片酬还可以，你要是觉得合适就抽一周时间出来，不耽误你抓鬼。”
白曦曦一头问号，拿起本子看了眼，淡蓝色封皮上书写着硕大的红色标题——蔷薇酒店闹鬼事件。大约为了营造恐怖效果，标题的字体还被做成了流血的效果。
特别俗。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翻开封皮，草草看了几页内容，随即明白过来，一脸嫌弃丢开剧本，“我不演。”
堂堂准金牌天师，去扮一个被鬼愚弄的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钱真捡起剧本重新放到她面前，好声说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梦想上大荧幕跳舞吗？这个角色正好是芭蕾舞者，非常适合你，几乎可以说为你量身打造的。你直播抓鬼有了水花之后好几个电影剧组给我递本子，我挑了一圈，这是最靠谱的，钱不是最多的但活最少，班底也不错，导演拍过好几部恐怖片，非常拿手这种题材。再说咱们联盟不正在发展阶段么，一点收入都没有，你去拍戏赚点钱还能补贴联盟。而且这次表现好了下次本子只会更多，哪还用得着愁钱？”
这时谢阳举手发言：“报告钱哥，咱们已经有固定收入了，每天两千块打底。”
上回科大食堂的采购买了他的西红柿豆角，据说当天这两道菜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之后食堂采购就每天固定找他买这两样。他新培育出来的桃子也很受欢迎，拉到大学附近的小吃街，一天能卖一车。有时候果子结的太多，他就当作福利给群里的粉丝们寄过去。
粉丝们吃过一次后都跟想跟他买，他没跟粉丝收钱，干脆每天在群里发放几个名额，谁抢到给谁寄，当作群里的固定福利。
钱真愣了一下，问：“哪来的固定收入？”
谢阳喜滋滋地：“卖菜卖水果赚的啊，我种的灵植可好吃了，很多人买。”
钱真：“那恭喜你了。”
他继续道：“但是我必须说明，一天两三千太少了，这是工薪阶级的水平，怎么养得起联盟？我来给大家算一算，别墅的房贷暂时不用愁，曦曦每个月的零花钱可以覆盖，新添置的商铺也是用曦曦卖掉另一套房子换的钱，那么还有别墅和商铺的运营费用怎么办，曦曦以后出席重要场合所需的礼服首饰怎么办，全靠白家吗？这个联盟到底是曦曦的还是白家的？正经创业还是闹着玩？”
一天几千块钱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挺多了，但可能还不够支撑一座别墅的物业费和杂七杂八的维护费。
谢阳顿时有点蔫，想了想又说：“那我扩大种植规模，赚的就多了啊。”
钱真问：“怎么扩大？你要去哪种？”
谢阳低头思索。
钱真扭头继续跟白曦曦说：“这部片你的戏份不多，只要一周世间就能结束，片酬税后五十万，你再考虑考虑，不要一口否决。难得有主动找上门的本子，而且班底还不错，你要抓住机会。开了好头，后面的路就顺畅了。”
以前白大小姐出演影片，基本都是带资进组或者靠关系硬塞，这是头一个有偿拍戏的机会。
白曦曦有点动摇。
她烦死了被金钱支配的感觉，然而联盟必须正常运营下去，换个便宜的地方吧她又看不上眼，风水好条件好的地方又花钱，还真是令人绝望……
不知何时才有大客户找她驱邪抓鬼？
想她堂堂准金牌天师，竟然沦落到为钱财愁苦，甚至要做违心的事赚钱，当真落魄。
钱真见她没有一口拒绝，立即乘胜追击：“拍戏对你有益无害，你想想，等你成为知名演员站到大众面前，不就是咱们联盟的活体广告？到时候别说二十多万观众，上千万都不成问题。”
白曦曦心想，似乎有些道理。
她看了眼程斯年，他今晚似乎有心事，进门之后便一直没开腔，全然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
她伸手戳了戳他手臂，指尖触感冰凉，仿佛碰到一块陈年寒铁，“程大夫，你怎么看？”
程斯年目光转向她，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里透着一股茫然，看起来有点呆萌，与平时的精英形象反差极大，“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刚才说到哪了？”
白曦曦把拍戏的事说了一下，他思索片刻，提议道：“拍戏可以，不过我不建议你以演员的身份宣传联盟，别忘了我们现在每周末都要去片区签到听讲座，你复出成为公众人物之后更要谨言慎行。”
白曦曦：“……”
钱真：“……”
还真忘了这茬。
程斯年看了看表，说：“我们还是先说说今晚会议的主题吧。”
说到正事，白曦曦立即抛开杂念，将今日从老鬼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在场众人，并将女生寝室位置公布出来，说：“今晚我们就去这个地方直播，想办法溜进去画个符阵，顺便给观众们警示，提醒观众们发现类似黑洞第一时间联系联盟。”
谢阳神情迷惑道：“冒死气的黑洞？？不对，盟主，大半夜进女生寝室不好吧？你还要直播？”
霍延提出强烈反对：“我不露脸，我不去女寝，太猥琐了。再说了，万一寝室里的人都被感染了怎么办，进去挨揍吗？”
程斯年的关注点则在于黑洞，“也就是说，这样的洞辛城可能有很多？它泄露的死气会使人丧失理智？”
白曦曦：“唔，也可以这么理解。”
程斯年神情顿时变得严肃：“曦曦，什么时候出发？”
白曦曦：“十点出门，到时候我会让她们睡得沉一点。”
“不用了。”谢阳白着脸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数月前的新闻，“这栋寝室楼去年就因为四起学生坠楼的意外事故停用了，盟主，你确定我们要去的是这里？”
旁边的霍延怪叫一声，往外挪了挪，“一上来就是这么刺激的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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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太累请假了，以后会补上的QAQ
明天要早起考试，晚安了各位！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