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撒谎。
毕竟朱氏和她关系算不上多好，而且当初两人之间的协议并不包含保守秘密这一条。
而穆九倾向来没有甘为圣母的习俗。
她点点头，“至少，我私下里见过皇后娘娘，她……的确是这般说的。”
见庆帝的表情一滞，更多血液流了出来，穆九倾不禁蹙眉，随手从桌上拿起帕子递给庆帝。
“皇上，切勿动怒，龙体要紧。”
庆帝冷笑了几声，“要紧么？朕这副身体，自己玩坏了，还能指望谁来救朕？”
他倒是没有从前那么惜命了，可如今大丰内忧外患，看他今日行事，废后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若是作为帝王自己再出一点意外，只怕四周所有国家大举进犯，到时只有生灵涂炭，山河破碎的结局。
穆九倾稍加思索后，索性如实劝道，“皇上，先前我并不建议你御驾亲征，但如今，穆九倾却是有一个想法，若是皇上当真前往战场，兴许可以找到鬼僧医圣，对方艺术高明，也许可以替皇上治好身体。”
至少，如今没有比庆帝更适合待在皇位上的人了。
赵润虎视眈眈，哪怕没有西疆北蛮来犯，单说眼下如果徐烟蕊真和他联手，兴许大丰江山很快便会陷入烽火摇曳之中。
庆帝并没讲话，半晌后点点头。
“你当真觉得朕应该留着这条命？”
穆九倾点点头，她抬手，屈膝半跪在地，“穆九倾原为天下百姓请命，随陛下一起出征。”
庆帝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眸中微微颤动，良久后，他艰难地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朕看着你，便觉得安宁长公主犹在人世，真好……”
穆九倾抬头，看见庆帝的眼底分外湿润，显得那眼眸倒清亮了几分。
“不过……这后宫之中，尚需要一个人能好好地担起重任。”庆帝看向穆九倾，“你是不是以为，朕打算封徐烟蕊为皇贵妃？”
穆九倾只怕庆帝误会自己想入后宫，虽然说事到如今她觉得庆帝大概对自己的情感已经仅仅只是一种寄托，只是承载着对安宁长公主的哀思与倾慕，无关风月。
但是，她还是怕庆帝一时糊涂，会把这种情感错当成男女之爱，又或者为了弥补某些缺憾，而生出把她纳入后宫的冲动。
因此在后妃任命的相关提议上，她不太喜欢表态。
只不过，徐烟蕊已然是个祸害，若再晋位皇贵妃，以她的手段，只怕从战场上回来，皇城的一切也要变天了。
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皇后皇贵妃因为身份特殊，多少有接见前朝臣子的机会，徐烟蕊擅长拉拢朝臣，若是拉拢不成，也可利用自身的药人体质，如此一来，前朝也会尽数被她收入囊中。
但，因着徐烟蕊已然对穆九倾用自身药人血加以控制，因此穆九倾没办法太直白道明其中厉害，于是她稍加思索，只是淡淡道，
“我只是以为，皇贵妃暂代皇后之职，需得找一个出身更好，能够服众，又足够高贵的女子。”
庆帝笑笑，“哦？朕可是听说，你在军中曾说过英雄不问出处，怎么到了后宫来，这条法则便不行了吗？”
穆九倾微微一顿，心道其实徐烟蕊出身并不低，世家女子，若是没有当年事变，现如今她的出身又会差到哪里去？
还不是因为她的心性已经出现了偏差。
不过，她也无心和庆帝分辨，毕竟这其中牵扯太多。
庆帝看她还跪着，又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穆九倾的头，端着对晚辈讲话的态度，倒是十分和蔼，
“那么，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有，起来说话，你往后，在朕面前不必再跪。”
穆九倾知道他这是爱屋及乌，总把自己当成安宁长公主的替身，但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长公主之女，不想承这个情。
眨眨眼，起身，但口中仍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虽然穆九倾如今没有军衔或官职在身，但面对皇上，总还是应该守着礼节的。”
“哦？那么先前你对朕无礼？是觉得朕不配为君咯？”庆帝失笑，故意拿穆九倾话中漏洞去揶揄她。
穆九倾抿了抿唇，随后拿起庆帝的笔墨，转移了话题，“皇上刚才问我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挥毫，在纸上画了起来，墨色枝条上点点朱红，格外显眼。
旁边留白处，她写上两句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搁笔，将纸张抬起，微微吹干，递给庆帝，“皇上，这便是我的答案。”
庆帝看着那张图，沉吟片刻，“你说……梅妃？”
穆九倾颔首。
她发现，用笔墨来表达想法，不容易被徐烟蕊的思想和命令干预。
直接说话的直观表达反而沟通困难，甚至呼吸都遇到阻滞，诉诸于文字次之，若是委婉用图文间接表达想法让庆帝去猜，那便几乎是畅通无阻。
前提是，庆帝能如这般直截了当地明白。
庆帝点点头，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