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娘的表情显露出错愕与茫然,她缓缓地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个名字,又微动口型,问道:
她是谁?
他眼神落寞,回道:“我也想知道她是谁。”说罢,他回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溪娘跟在他身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神色里平添出了一抹冷漠。
三更一过,天色泛白。
皇宫深院里,宋珩疾步匆匆地奔走在回往宋府的路上。
此时此刻,内院深处的丞相偏院里竟上演着人间炼狱之中。
哭嚎、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名赤裸上身的男子被倒吊在树桠间,石地上则是跪着衣衫不整的妇人,她双手被竹书夹着,早已是血肉模糊。
宋沅正坐在她的面前,周遭站满了燕山卫与侍从,他默不作声地品味着手里端着的茶,再使了眼色,燕山卫立即走向那妇人。
又是一阵酷刑折磨,妇人连哀叫声都再发不出,瘫软地昏死在地。
便是此时,宋珩终于推开了偏院大门,他见此惨剧,疾步匆匆地上前来欲同宋沅求情,宋沅一个狠戾的眼神杀向他,冷声道:“休要插手此事。”
宋珩满面惊惧地望着昏死的妇人,他竟是“扑通”一声跪地,哀求宋沅道:“求长兄饶嫂嫂一命,卑职愿为长兄赴汤蹈火!”
宋沅沉着眼,“一个不守妇道的淫妇,也值得你为她下跪?”
“长兄,其中必有误会,嫂嫂怎会背叛长兄与管事私通?还请长兄——”
“宋珩,你若再多说一句,本丞连你一并处置。”
宋珩的侍从也赶忙生拉硬拽地把他拖起来,不停地劝着:“主子莫要执迷不悟,万万不可惹丞相不快,今日就先行离开吧!”
周遭燕山卫则是上前来拖走了妇人,宋沅也起身跟去暗室。
宋珩愤恨地注视着宋沅的背影,他死死地咬住了牙,猛地转身离去。
一路上,他红着双眼,心中恨绝!
宋沅!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只要我帮衬你将沈戮搞下皇位,你就会放我嫂嫂一马!为何言而无信!竟如此小看了我!
若是没有我,怎会有你与同昌帝的今日?
是我把害沈戮的女人跳崖身死,若没走这一步棋,沈戮又如何能追随她而去?
宋珩咬紧了牙关,他铁青着一张脸,忽然站定了身形。
侍从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只得同他一并停下,不敢多嘴。
宋珩却问起他道:“同昌帝近来是在挨个搜查皇城内的道观吧?”
沈峤登基之后,许是不得人心,无论是哪个朝臣都知他是钟爱男人屁股的货色,连陛下都懒得称呼,都是“同昌帝”、“同昌帝”的喊。
侍从也道:“回主子,同昌帝最近魔怔了一样,不仅搜皇城的道观,连八竿子打不到的北城那头也要搜,奴才老家是北城的,听同乡们那头被燕山卫搅和地乱着呢。”
“北城?”宋珩蹙眉。
侍从道:“回主子,北城有个天清门,那里的道长们都在参与——”他不敢大声说,就小声地嘀咕了句:“谋反。”
宋珩眯起眼,他思虑片刻,像是有了定数,抬起脚,大步流星地向前。
天色大亮。
封无已经在村子里逗留半月有余了。
他每日都帮溪娘砍柴、挑水,收留溪娘的那户人家也乐得自在,毕竟他承担了家中所有劳力,还会去山林里射猎野兔,一剑下去,总是能命中村人们难以捕获的野味。
溪娘也很感谢他的帮忙,有时也会在他满头大汗时为他擦拭额角,她的举动、表情都如潺潺泉水一般渗进了他的心底深处,温柔地包裹住了他那颗不知前尘往事的心。
若是在山中遇见漂亮的石头,他会用匕首将石头打磨出圆润的形状,再串成手链,带回去送给她。
她很喜欢这些小物件,每次都如获珍宝地戴在手上。
他手里的宝剑削着木柴,可以做出筷子、木勺,还有刻有她名字的木牌。她把草编的麦穗拴在木牌下头,挂在腰间,哪怕没有玉佩贵重,倒也成了爱美年纪中的难得的装饰。
那段日子里,他们二人倒像是相依为命。
而对于他来说,竟觉得那段时光是他眼下,乃至日后数十年里最为快乐、幸福的光景。每天清晨只要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在屋外忙碌的身影,他也会立即起身去寻更多的食物。
她总是微笑着迎他下山回来,只关切地用手势与他比画:山上风凉吗?累不累?
他每次都是略显木讷地点头,却从未告诉过她,自己在看到她时,心中就要荡漾而出的爱意。
那些情愫像是水、又像火,交织成一片繁复的云河图腾,密不透风地覆在他心上,令他整日都摇曳在平静、温暖的湖面,竟也无数次地暗暗决定过:倘若一辈子都这样过下去,也是不错。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终是不配享受这般安宁如仙的生活。
该来的,还是会来。
在一个暗寂的雨雪之日,一队人马找到了他。
那日,他正背着柴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