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沈戮与容妤在东宫相见,也是能“叙旧”一番的,至少,也应互诉衷肠。
毕竟只要见了她,沈戮就总是会压不住那份柔情蜜意,想起从前,他很多时候都不背人,崔内侍瞥见了,时常要觉得肉麻。
可到了如今,他这老奴还真就捉摸不透他们两个小的,若说不是情投意合的,他们曾经的情事在皇宫里也是人尽皆知,如果没有沈止在中间挡了一道,容妤必定是要嫁给沈戮,保不齐今日都能做皇后了。
兜兜转转,到底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虽说不是亲密无间,但孩子都生了两个,又总是一冷战就要闹个半载一年,细细品味,还真让人觉得诡异。
不过崔内侍是个聪明人,只一味地哄沈戮开心,毕竟,陈最可是因被沈戮发现有了叛心才会被发配去了别的宫里,崔内侍怎能步其后尘?
他一路伺候着沈戮,从皇子到太子,再到如今的皇帝,崔内侍觉得自己实在是了不起,宫里无论是管事还是官宦,见了他也一并要俯首低气,试问皇宫之中的奴才谁有他这般待遇?
同为下人,照样要分出三六九等。
这会儿绕着长廊往御花园处去,崔内侍就跟在沈戮身边满脸堆笑道:“陛下,老奴听闻外族近来在研究一种样式很新颖漂亮的冰雕,擅长那冰雕的匠人都是女子,颇有姿色。”
沈戮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老奴是觉得,外族的女子都是温柔似水的,擅歌擅舞不说,也懂得哄人开心,待下次他们送了冰雕来朝里,再选出几个会解闷的留在东宫,好让保林娘娘能开怀些。”
沈戮的眉心因此而舒展开了不少,低声道:“还得是你懂得宽慰寡人。”
崔内侍的笑意更深,“整日在东宫里闷着,久了,不开心,那都是极其正常的,只要能有法子讨她一笑,老奴都得替陛下想得周到才是。”
沈戮道:“她近来的脾气,倒是越发大了。”
“不也是仗着陛下宠爱嘛,更何况,到底是为陛下生过子嗣,鬼门关走过那么两遭,人肯定要变的。”
沈戮沉默了。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累,从来都是他发脾气惯了,如今却要守着她脸色,真令他心中郁结。
此刻听了崔内侍的话,便也觉得生育之事是苦的,他原本只是想要孩子把她牢牢得拴住,断没想到生了沈容之后她会性情大变。
“也许,寡人是要让别的妃子来帮她分担生育之苦了。”沈戮低低喟叹,总不能永远都不进后宫。
他如今是帝王,若不能多子多福,怕是要遭他国嗤笑。
更何况,他也想看看他与别的女子缠绵床榻时,她会不会嫉妒。
然而,这念头只是匆匆一闪,便消逝了。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她,还会在乎他的任何决定吗?
正想着,已经进了御花园,前方有一莲池,这时节是可以将莲花的。然而还没走近,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崔内侍赶忙挡在沈戮面前,呵斥道:“哪个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惊扰圣驾?!”
前头有个侍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她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指着莲池方向道:“娘娘……潇妃娘娘她……她沉池了!”
沈戮一怔,当即疾行几步去了莲池附近,崔内侍跟在后头跑着,慌忙道:“陛下使不得呀,莫被不干净的东西污了龙体——”
等沈戮到了偌大的莲池前,看向水面,只余几个气泡浮现。
侍女跪在一旁哀哭不止:“方才奴婢为娘娘推了船下去莲池……哪知到了池中央,竟发现船里漏了水,娘娘不善水性,跳船落水没多久就……就沉下水底了……”话到此处,她哭得越发悲伤,“奴婢也跳下去找了一阵子,但池水太深了,奴婢根本救不出娘娘……”
只见那侍女全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
沈戮则喊来了侍卫,要十几个人都跳下池水里去捞人。
这时节的池水是有些凉的,加上池底水藻遮眼,苔藓丛生,一众侍卫极为吃力地拨开障碍物去寻人,摸来摸去,到达极限之后,又要冲出水面换了一口气,莲池边已经围满了宫女和妃嫔,大家只知道淹死了人,却不知淹死的究竟是何人。
而沈戮则是定定地站在池边,他屏息凝神,双眼死死地盯着水面,直到有个侍卫冲出来,大喊道:“找到了!”
其余人等立即游向他去,终于将人从水底给捞了上来。
随着池水波动,侍卫们气喘吁吁地拖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上了岸,他们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气,承欢宫的那名侍女则是扑到尸体旁嚎啕大哭。
宋潇躺在石地上一动不动,御医在这时终于赶了过来,沈戮一把抓过他们的衣襟,威慑他们去救人。
可御医们去扒开宋潇的眼皮,再去探的鼻息,惶恐地对沈戮摇了摇头。
沈戮向后退了一步,他脸色难看,嘴唇微微颤抖,低头打量宋潇泡得肿胀的脸颊,满脑子都是:这下该如何与宋沅解释?他就这一个妹妹,打从她入宫之后,也答应过他会好生照料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