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戮心不在焉地听着面前这群臣子的谏言。
他手里捻着佛珠,缓慢地捻动每一颗,就如同他挥剑割下叛逆之人的头颅时一样,慢,缓,把人骨当成磨刀石。
“殿下,柳丞如今也确定了是太后的党羽,还是要趁早废了太子妃,再立才是!”
说这话的是老臣韩误,他从前就看不惯柳丞的作风,如今得了机会,更是要狠狠地踩上几脚才是。
沈戮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也正有此意。”
一班子的臣子面面相觑,都觉得有戏,便推荐起了更好的人选来替代柳心珠的位置。
这期间,沈戮抬了抬眼,像是听进去了,可很快又垂下眼去。
臣子们发现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如此,他匆匆的参议之后,就匆匆离去,据眼线们说,他一钻进东宫就不再出来,是因为两个月前从鹤城回来时,带回了一个裴姓女子。
女人固然是能缓解太子压力的,但——太过儿女情长可就要不得了。
真不知那姑娘长得什么个国色天香,牢牢地套住了太子的魂儿,连这么几个时辰的议会都熬不住。
“殿下。”韩误打量着沈戮的脸色。
沈戮恍神般地看向他。
韩误恭敬道:“一品侯殷氏幺女正值锦瑟,已多次表明欲与殿下结成连理,而柳氏与殿下成婚多年未曾诞下子嗣,仅此一条,便可将柳氏废除,从而迎娶殷氏先进东宫封妃,待数月后登基,再给其个贵妃之位,倘若殿下有意,封做皇后也是未尝不可,毕竟殷氏富庶,裙带关系颇丰。”
沈戮眯了眯眼,似在考虑着韩误的谏言,“殷氏幺女……倒是不曾见过。”
“样貌美丽,身姿不俗。”
沈戮早就想废了柳心珠,但这个殷氏却是从未考虑过的,只道:“即便入了东宫,也不再立太子妃,后宫之事要等我登基称帝后再做打算。”
韩误还想再说,门外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沈戮蹙眉,问道:“何人?”
陈最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属下陈最。”
一听是他,沈戮立即起了身,同韩误及其他党羽道了声:“明日再议。”说罢,便急匆匆地出去了门外。
韩误想要挽留,奈何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长叹一声,与身后的臣子们无奈道,太子如今可真是大变模样,此前一心都在朝野上头,自打从鹤城回来后,那心思都在东宫别院里了!
那女子怕是个红颜祸水了,真像是给太子下了蛊。
而在回去东宫的路上,陈最一五一十地同沈戮说明了来意:“那男子虽然是来寻三公主的,但属下见他脸生得很。最要紧的是,三公主竟将他带进了别院里头,属下劝不住,实在觉得不妥,便赶紧来寻殿下回去了。”
沈戮沉着脸,“他可报上了名字?”
“报是报了,但属下觉得那是假名,他那口音听着也不像是皇城里的。”陈最怀疑地说道:“像是鹤城那边的人。”
一听这话,沈戮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加快了步伐,大步流星地朝东宫别院走去。
容妤是被外头的杂乱声吵醒的。
她在三公主离开后小寐了片刻,这会儿才睡下没多久,就听见门外闹闹哄哄。
等到翻了个身的功夫,房门便被推开了,脚步声由远至近,容妤转过头时,就见床榻前的纱幔被撩开,沈戮来到她床边,垂眼打量着她,问了句:“睡一会儿了?”
容妤缓缓起身,沈戮抬手按住她肩头,示意不必多礼。
她重新躺回榻上时,他也一并坐进了纱幔中,探出手掌,将垂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捋去她耳后,沉声道:“怎就你自己一人在别院?”
容妤立即明白他知晓了三公主与那男子来过的事情,自是不能隐瞒,只得坦言道:“三姐才走不多时,我一个人呆得无聊,也只能睡下了。”
沈戮轻抚她脸颊肌肤,连指腹摩挲间都渗透出强烈的占有之意,他叮嘱道:“若三姐再带莫名其妙的人来了别院,你只管告诉陈最,他会遣人离开的。”
容妤没吭声,沉了眸。
“还是不要再让三姐来这了。”沈戮忽然转了话锋,“我此前怕你寂寞,又想着她是个懂事理的,如今看来,她倒是什么样都敢领了来,真不识抬举了。”
容妤忙道:“你不要拦她来见我,我每日除了你之外,就只能与她说一说话了,倘若你连她都要不准……”
“她带来的男子姓甚名谁?”沈戮打断容妤的话,冷眼瞥她道:“她总归会告诉你那人的真名。”
容妤无可奈何地起了身子,沈戮略微转身,大刀金马地坐在她榻上,手臂环在她腰肢间,似一种极尽禁锢的姿势。
“他……是鹤城来的。”容妤的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在皇城外头寻了很久,因与三公主有缘一面,得了三公主的玉佩,这才能寻进宫里。”
沈戮静默地听她说下去。
容妤余光悄悄打量沈戮,知晓他不是轻易就能搪塞得了的人,还不如与他实话实说了,“他说,他是鹤城裴大人府中的嫡长子,叫做裴麟。”
沈戮怔了怔,很快便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