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四处安插的都是太后的眼线,躲得了一个,躲不掉十个。
也难怪皇帝会催促沈戮要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内处理了沈止的事情,否则,可就由不得他做主了。
毕竟传去太后耳中也用不上多时,到了这般时刻,沈戮已经坐在了太后宫中。
太后向来主张节俭,也督促皇帝、朝臣节衣缩食,饶是她住的寝宫也是以素色为主。除了痴爱收集天下画卷之外,太后平日里一直都是吃斋念佛,即便年岁过了知命,也还是保持着瘦削身段。
这会儿从山水图屏风后走出来的太后见沈戮来了,便叫嬷嬷看茶。
嬷嬷为沈戮端上了上好的茶水,太后缓缓地落座在沈戮对面,她打量着沈戮今日姿容,月华锦缎衣,下摆赤红色,上面绣满了金灿灿的玄鸟,便笑道:“东宫富庶,太子自是光彩照人。”
沈戮倒是做出极尽谦卑之态:“太后过誉了,孙儿能有今天,都是得了太后的照拂。”
太后虽眼里含笑,语气却是寒冷如冰,她凝望着窗台上摆放的一盆垂兰,轻描淡写般地说着:“太子这话,哀家可是受不起的。如今的东宫不似从前,样样事情都会来与哀家商议——太子已是独当一面,自不需要哀家这个老太婆多嘴了。”
沈戮察觉到太后弦外之音,便赶忙道出:“实不相瞒,东宫近来闹剧不断,孙儿先是得了一妾室,却遭奸人玷污,父皇也是大发雷霆,这才将奸人囚在了刑室里,但也未有发落,若太后愿指点迷津,孙儿自当洗耳恭听。”
太后品味着沈戮这一番话,不由地眯起了眼睛,沉声道:“太子口中的奸人,可是你的皇兄沈止?”
她果然知情。
沈戮不卑不亢地抬起头道:“正是南殿侯爷。”
“看来传话给哀家的人说的都是真话了。”太后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你与皇帝父子竟瞒着哀家办出这么大的一桩事,莫不是要等取了沈止的人头后才来与哀家先斩后奏?”
“太后有所不知——”沈戮沉声道:“孙儿自是目睹了皇兄与孙儿妾室在房中私会一幕,三姐自可作证。”
太后冷下脸,“即便此事为真,你又怎可为了一个女子毁你皇兄声誉?只管将那不知好歹的妾室处死便是!”
沈戮察觉到太后话里有话,却还是面不改色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有违人伦是宫中大忌,父皇也不能容忍此事,自当要让皇兄受到应有惩罚。”
太后盯着沈戮的眼睛,她忍不住握在了按在桌案上的手,一字一句道:“太子,宫中违背人伦者,又岂止你皇兄一人?”
沈戮勾唇浅笑,他神色自若地回应太后的视线,只道:“孙儿不懂太后何意,孙儿只知违背人伦者要有目共睹、有证据确凿,捕风捉影的浪荡之词断不能信,太后乃帝王之母,又怎会听信谗言呢?”
太后抿紧嘴唇,她强忍心中怒火,抠着桌案的手指骨节都变得发白,面对沈戮的咄咄逼人,她竟不能展露怒意。
如他所言,捕风捉影之事又如何能拿得上台面?
岂不是要有辱她太后尊名!
便只能咬牙切齿地同他道:“太子,莫要忘记你当日在朝堂上答应过哀家的话——如今,哀家要拿你的事情来换沈止一条性命,你也不得不从。”
沈戮猛地收起唇边笑意,他抬起头来,眼神沉冷阴毒。
太后大笑一声,道:“又是这般眼神,与你当日在朝上屠戮朝臣时如出一辙!怎么,你也敢这样来凝视哀家了么?”
沈戮冷声道:“孙儿在此称太后为一声祖母,这都是看在年幼时你曾照料过孙儿的薄面上——可祖母见惯宦海沉浮,也知皇权在手必要冷酷无情,孙儿又如何能饶恕犯下弥天大错的皇兄?要让满朝文武笑孙儿头顶绿帽不成?!”
“戴了绿帽之人绝非你沈戮!”太后终是重重拍了桌案,震得茶水溅洒满地,她怒视于他,威慑道:“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敢不从,便别怪哀家不看过往情面!”
沈戮神色一凛,当即道:“太后无凭无证,莫要含血喷人。”
太后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她眼波流动,只过招了一个回合,便掐住了沈戮的命脉:“哀家的乖孙儿,此事的确是不能怪罪于你,自古褒姒、妲己皆为祸水,你一怒为红颜又怎能怪罪儿女情长呢?可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哀家一尺白绫赐了去,你觉得她会如何?”
沈戮缩紧了瞳孔,压下自己想要杀了太后的冲动,哽咽一声,道:“还请太后莫要污了旁人清白,此间从未发生过的事,自是不该妄议。”
太后察觉沈戮缓下了态度,心中冷笑一声,仍旧坚决道:“只要你留沈止性命,此事便无人再去追究,更何况,以太子的聪明才智,也知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拉开距离。”
沈戮闭上眼,深深地舒出心底怒气,他知道不能与太后为敌,哪怕早已是水火不容,可面上依旧要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他勾动唇角,终于忍下这郁结,应下太后的要求:“孙儿谨遵太后旨意。”
太后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弹了弹衣袖上的茶水渍子,起身传来嬷嬷,“来人,送太子出殿。”
沈戮却起身道:“多谢太后美意,孙儿心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