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黄昏的时候,容妤才从床榻上起身。
她本以为自己的月事还有三天才到,结果今早刚派晓灵传了话,这会儿就在被褥上见了红。
果真是心诚则灵。
容妤心中竟有了几分欢喜,她喊来晓灵更换褥单,还叮嘱晓灵要记得去上林坊拿些红枣回来。
晓灵却小声对容妤道:“夫人,方才东宫的人来过了。”
容妤神色紧张道:“何人?”
“是个叫阿兰的。”晓灵很小心地说:“她带来了好多红枣、枸杞和姜茶,说是给夫人暖身用。奴婢这会儿已经在后厨熬好了汤,等着夫人醒来就要端来的。”
容妤却不见好心情,她真觉得自己的日夜都要遭人监视一般,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东宫早早就布下的天罗地网。
明明前脚才说了自己月事已来,后脚就直接备好了暖身汤的物件送来。
她知道这是沈戮的计策,是在暗示她:不管她耍什么花招,他都能招招拆穿。
而晓灵发现容妤脸色难看,还以为她是来了月事不适,悄声问道:“夫人,可要奴婢将暖身汤拿来给你?”
容妤摇摇头:“不必了,不想喝。”
这话刚一落下,殿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咣咣”地响个不停。
小顺去开了门,很快便有一仗人进了院内,一个趾高气扬的女子声音响起:“这南殿的侯爷与夫人呢?出来见我!”
如此傲慢的口气,想必来者定是个“大人物”了。
容妤还未等动身,就听见沈止出了屋子的声响,他倒是毕恭毕敬地迎了来者,可那人仍旧颐指气使道:“怎么就只有侯爷?夫人呢?怕见人吗?”
容妤倒不是个能受激将的,她只是不想沈止独自为难,便要晓灵搀扶自己一把,缓缓地走出了门。
黄昏晚霞,暗香袭人,容妤刚一出屋子,就见院子里热闹地站满了来客,宫女侍从好几十号人,为首的则是身穿紫裙的妙龄女子,她身段丰腴,皮肉细白,一颦一笑间仿佛都能溢出影影绰绰的琉璃般的光华。那双凤眼更是美艳非凡,单单是轻轻一弯,都能令男子心神颠倒似的。
容妤立刻就想起了这张脸的主人,柳丞相之女,柳心珠。
而沈止担心容妤不知晓此人,便凑近她身边偷偷提点了一句:“她是柳丞相的嫡女,柳氏柳小姐。”
容妤缓缓点头,对面前的柳心珠行了半蹲礼,“见过柳小姐。”
“你就是南殿夫人罢?”柳心珠傲慢地扬了扬脸,“不必多礼了,你我算得上是第一次相见,我断不想在你面前留了个坏名声。”
这话倒是让容妤心安不少,便说明昨天夜里,她的确是没看清车辇里坐了谁。
“不知柳小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容妤轻声问道。
“哼,所为何事——”柳心珠向前几步,她仰着玉白的脖颈,都不正眼瞧人,只管高高在上道:“你身为南殿主母,竟不知我是何事前来,可见这南殿上下都缺乏礼教、败坏道德!”
听闻此言,沈止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此前倒从别处听说过柳家千金的性子烈,可这哪里烈?分明是蛮横无理!跑到别人家里破口大骂,还安上了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便是沈止再如何好脾气,也是不能忍下来的。
“柳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沈止义正言辞地同柳心珠道:“凡事都要讲个真凭实据,你今日到了我南殿,莫名教训我们也无妨,可总该有个由头,否则,我可要喊侍从送你们离开了!”
“这就怕上了?”柳心珠哼笑道:“亏你此前还做过几年东宫的太子呢,竟一点威风都没留下,要我说啊,你头顶的那顶绿帽,真是适合的很、非你莫属呢!”
此话落地,众人脸色惊变。
沈止一脸的羞愤与茫然,容妤则是面如土色、心惊肉跳,南殿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其意,柳心珠的人则是低声窃笑,满面嘲讽。
柳心珠的笑声更是放肆尖锐,她绕着沈止走了一圈,极其轻蔑道:“看你这模样,竟是全不知情呢,若不是我今日来告知于你,只怕你要绿成咱们宫外的那座翠峨山啦!”
沈止羞红了脸,终是不敌激将,高声道:“柳小姐,你空口无凭,便不要在此撒野的好!”
柳心珠的笑意瞬间褪去,她打量一番容妤,又重新看回沈止,接着,命侍女拿出了一条绣着杜鹃花的合欢襟到沈止面前:“侯爷,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殿上的东西?”
沈止接过那合欢襟,走线精巧,样式不俗,绝非是宫女能有的物件。更何况,合欢襟的下头还绣着一个“梅”字。
容妤偷偷打量那件合欢襟,下意识地搂紧了自己的腰身,她看不清上头有字,只心慌意乱地回想着昨夜……她是否将自己身上的合欢襟遗留在了东宫呢?
哪知柳心珠突然道:“这合欢襟的腰身倒不算是特别细的,乍一看,和南殿夫人的身形极不匹配,再一想,这绿色也绝非是主母之色,而宫里妃嫔又有谁敢将合欢襟落在东宫车辇上呢?”
沈止错愕地抬起眼:“东宫……车辇?”
“正是。”柳心珠说起自己所见之事,眼里极尽愤怒,“我昨夜本就觉得奇怪,竟会在夜深人静的小路上偶遇东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