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红豆、白米和大枣、桂圆……
容妤惊愕地注视着滚落到自己脚边的一颗红枣,她心下骇然,缓缓抬头,看向了阿婉。
那阿婉已是面如土色,她颤抖着身体,动了动嘴唇,却吓得发不出声音。
崔内侍则兴冲冲地回禀沈戮:“殿下料事如神,这下贱的奴婢果然偷窃了上林坊的腊八米!”
伏在地上的姑姑见此情景,瞠目结舌了片刻后,赶忙落井下石道:“殿下明察啊,奴婢既没有同意她们主仆拿走小红篓,当真是她们手脚不干净偷了奴婢的米,此事和奴婢是无关的啊!”
沈戮不疾不徐地踱步向阿婉面前,阴影笼罩在她头上,令她更加战战兢兢。
他俯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婉……”
“阿婉。”沈戮唤她一声,指着地上的罪证,再问:“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婉全身颤个不停,她牙齿打颤,“扑通”一声跪在沈戮面前求饶道:“是、是奴婢一时昏了头,奴婢恨姑姑不给南殿腊八米……就、就趁她不注意时顺了一把米……”
“阿婉!”容妤大喊一声,向前走几步,“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胡乱认下罪名!”
一听这话,沈戮冷眼睨向容妤:“如此说来,是有人指使了?”
阿婉立即否道:“没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殿下罚了奴婢吧,和夫人全无关系的!”
沈戮轻叹一声,无可奈何地直起身形,低声道:“我前几日才派人送去过冬的行头给南殿,便不该拮据至此,竟要连一把米也要偷拿了。好歹也是前储君的正妻,怎能纵容自己的侍女做出如此败坏名声之事呢?”
“殿下不要错怪夫人!”阿婉急得流下眼泪,她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都是奴婢起了贪念……又恨上林坊轻视南殿,才想要替夫人出口恶气……本来……本来只觉得是一把米罢了,放在我们从前在东宫,根本都是瞧不上的东西……”
东宫二字一出口,沈戮的眉头猛地索紧。
容妤惊觉他神色有变,立刻挡在阿婉面前,竟也要跪下。
却被沈戮一把拖住了她手腕,又见周遭有旁人在,便冷冷地将容妤推开,只问道:“皇嫂,你不要怪我小题大做,的确只是一把你们瞧不上的米,可今日是小,明日是大,君子不立围墙之下——这话可是皇嫂教我的,我也不能让东宫在日后防起家贼。以皇嫂所见,这事该如何处置才算警醒?”
想来证据确凿,连阿婉自己都亲口承认,便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殿下,臣妇绝非是要为自己宫里的人求情。”容妤低头颔首,已是极尽低眉顺眼,“可念及她是初犯,又……又是为了臣妇的南殿,恳请殿下能够……”
“从轻发落?”
容妤用力地点头:“正是。”
沈戮低低长叹,他看向周遭,上林坊内的宫人都站在一旁,还有许多公主、皇子与嫔妃的宫女们也都悄悄在探。
他一皱眉,冷下脸,“皇嫂,正因你是我皇嫂,出了这等差头,便更不能从轻发落了。否则东宫日后还如何服众?岂不是都要效仿你南殿做派了?”
容妤抬起脸恳求:“殿下,臣妇愿意替阿婉受罚,奴婢做错是主子教导无妨,殿下处罚臣妇便是!”
“夫人不可!”阿婉涕泪而下,“是奴婢有罪,奴婢不能连累了夫人!”
“阿婉,闭嘴!”容妤呵斥她道:“休要添乱!”
沈戮漠然一句:“我不吃这套苦肉计的。”他一抬下巴,对阿婉令道:“你将地上的腊八米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少一粒,杖十。”
阿婉心一颤,只得赶忙照办。
沈戮又对崔内侍道:“这奴婢捡好米后,你便与姑姑一同对照红篓里的数量去数,就算是要杖二百,也不能含糊。”
崔内侍领命道:“老奴遵命。”
沈戮再道:“杖刑之后,便准她回去她主子那里道别,明日一早发配出宫,贬去烟柳巷吧。”
此令一下,众人都纷纷倒吸凉气,很快便鸟兽群散,再不敢多留一刻。
容妤更是心中骇然,她想再次求情,但沈戮眼里的冷淡令她根本无法开口,就仿佛与那次夜里的他判若两人。
然而,一想到那夜发生的事情,容妤更为惊骇,忍不住怀疑道——
莫非……他是在为那晚而报复她?
不。容妤很快就抛弃了这个念头。
事到如今,他若想要报复她,实在是易如反掌,何必发怒火发到一个低微的奴婢身上呢?
到底是人赃并获,又是众目睽睽,他是东宫主,自然不能允许眼皮子底下出差错。
尤其是……与之关系微妙的南殿。
结果,回到南殿后的容妤一直等到了夜深,阿婉才被东宫的侍从抬了回来。
听侍从说,阿婉吃了五十板子,药倒是给上了,可人现在也如同丢了半条命,挺过了今晚,明早就要被送出宫,还嘱咐容妤不准给她任何包裹,说是太子最恨手脚不干净、惦记他人物件的贼人。
这一声“贼人”似有所指,令容妤身侧的沈止面色阴沉。
他与梅香一同把阿婉扶回了房,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