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怎会知道盛淮这张冷峻无情的脸庞下面隐藏了一个怎样的逗比,他见盛淮不言不语身体僵硬,还以为他正被毒折磨地痛不欲生。
煜王运转起心法,内力在经脉里飞速流动,悉数朝他手掌涌来,他将手掌轻轻置于盛淮心口之上,内力便缓缓渡了过去。
盛淮内心还在疯狂00c,突然感受到一股温暖轻柔的气劲朝他身体涌进来。
他愣了愣。
煜王道:“放松身体。”
盛淮蓦地抬眼看他,心里有些讶异。
只见煜王一双眸子清澈淡漠如寒潭之水,先前那浓重的墨色已经消弭无形,他脸上依旧帯着那张银色的面具,阳光下冷冷泛着寒光。
盛淮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见到那常年苍白寡淡的薄唇正微启着。
煜王忽地垂了眼,盛淮突然间与他对上视线,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来。
影卫守则一一忠主篇第二条,未经主子允许,影卫不得无礼直视主子,否则作以下犯上论处。
盛淮心道,自己定的规矩,跪着也要遵守。
“阿淮,为何不敢看我?”煜王问他。
我为什么不敢看你你心里没点字母数吗?
盛淮顺口吐槽,似乎是本能地逃避一般,他忽视了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仍旧用那种万事不过心的欢脱性格严严实实包裏住自己的内心。
“属下不敢逾矩。”
“你已经逾矩了。”
一旁的程深站在他们身后,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煜王的意思是,你已经逾矩了,不在乎再多逾一点。可不知是他表达能力有限,还是常年冷漠的形象深入人心,这句话叫人听了心里莫名发寒,总让人觉得他已经发怒了。
连离他们还有一丈远的易旻听见了这句话,也不禁探过身来,劝道:“阁主息怒,盛淮阁下也是无意之举。”
程深额角抽了抽,总算知道为什么到现在,阁主也没得到盛淮的心,别说得到心了,恐怕盛淮连阁主对他的感情都还没明白。
果然盛淮闻言,便以为煜王是在怪罪自己不懂规矩,立时就要从他怀中起身。
可没挣扎起来,煜王一双看似纤弱苍白的手像铁掌一样紧紧箍住了他。
“别乱动,”煜王道,“我在替你疗伤。”
麻蛋,疗伤就疗伤,干嘛摸来摸去,白瞎他担心了半天,还以为自己要献身了。
盛淮心里讪讪的,耳尖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红,好在煜王并未注意。
“谢主子。”盛淮抿唇,低低道。
煜王不语,看着他时,眼神幽深莫测,恍若深情,错眼一看又像绝情。
他二人,皆黑衣白肤,一人羞涩垂首,一人深情注视,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气氛片温馨。
个屁。
程深站在他们身后,见此情景,眼角不禁抽了抽。
温馨?呵两个冰山搁一块,不冻死人算他福大命大。
偏偏一旁易旻还抚掌感叹道:“阁主与盛淮阁下果然兄弟情深,令人欣羡。”
欣羡?不。
程深心道,等你明白这二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一定不会羡慕的。
程深掌管着玄机阁,他手里的消息向来比别人灵通许多,许多连王府影卫们都不清楚的事,程深了如指掌。他自然也明白阁主对盛淮的感情。
只是他一直不懂,盛淮一个冷冰冰的大男人,哪里有姑娘家抱着温软,何况这人绝情无心,
杀人如砍柴,一点没有人性,也不知哪里得了阁主青眼。程深摇摇头,阁主的审美,恕他等凡人不懂。
程深不禁搓了搓手掌,在这二人身边待着太考验人的耐寒程度了,偏偏他们还毫不自知。程深冻得一脸麻木,都快忍不住运功来御寒了。
他见阁主整副心思都搁在盛淮身上,便大着胆子悄悄挪了几步,转到易旻这边来了。
“程公子?”易旻看着他不解道。
这位真是正直,到现在还以为阁主与盛淮是手足情深。
程深朝他神秘一笑,眼神颇像在关爱智障。
易旻执着酒樽的手顿了顿,是错觉?总感觉程公子笑得不怀好意
正当二人说话时,高台上的主判宣布了第五场武试开始。
二人目光便不觉转向演武场。
突然有人扬声道:“且慢!”
易旻皱了皱眉,他现在一听到这两字,就觉得事情不好。
果然声音又道:“盛淮!你莫不是要缩在玄机阁主怀里做那缩头乌龟?!”
程深冷笑一声,抬眼看去,正是那已经回到席间的纪敏城。
纪敏城道:“你可敢与我再比试一番?!”
他身旁众人一脸惊惧地看着他。
阿城不要命了罢?那盛淮一脸煞气的模样,一看就知手下沾了不知多少性命,这样的人他们怎能敌得过?!
只可惜在他们被那盛淮吓得不敢出声之时,纪敏城正孤苦伶仃站在演武场上,心里咒恨着玄机阁主。
而现在他虽然见到了不加掩饰的盛淮,但由于盛淮整个人柔弱无骨一样被煜王严严实实搂在怀里,连脸都只露出了半张,纪敏城自然没有瞧见过他可怖的模样。
这也给了他足够的自信朝盛淮发起挑战。
程深正想直接拒绝,他太清楚绝情蚀骨散是什么了,那是天下第一的至毒之药。
非是说这药毒性有多么猛烈,而是这毒无色无味,用锒针也难以分辨。中了这种毒后,没有丝毫症状,但只要一动用内力,就会加深毒素的蔓延,往往直到毒发时中毒者才能发现自己中了招,但这时已经晚了。
中了毒绝情蚀骨散的人不会立即毙命,但却不能再动用内力,这毒药会慢慢腐蚀人的筋骨,让人日日夜夜承受钻心蚀骨之痛,足足有一个月,中毒者才会慢慢虚弱至死。
说它绝情,便是因为它能慢慢折磨人的心志,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日日接近死亡却毫无办法,说它蚀骨,则是因为毒发之痛恰似蚀骨钻心。
若说见血封喉的毒药,这天下间数不胜数,可这样折磨人的,也只这一种罢了。
程深无比清楚,盛淮此刻莫说动武,他连站恐怕都站不起来的。
只是他并未来得及拒绝,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和他比试,你也配?”
这声音冰冷漠然,隐隐帯着睥睨世间的威势,正是一身玄衣威严的煜王。
众人目光全都转向了他。
除了盛淮和纪敏城,这是众人第一次见这神秘无比的玄机阁主开口。他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很多人心中都突然打了一个颤,是被那话语里藏着的森冷寒意惊吓的。
那一刻,纪敏城终于回想起自己在演武场上被这玄机阁主支配的恐惧。
只是他从小嚣张跋扈惯了,从来目中无人,又怎会轻易服输。纪敏城心里虽然发着抖,面上却死不承认,
他自认身份尊贵,岂是这些江湖庶民能比,就算是大名鼎鼎的玄机阁
主,他也并不将他身后的势力放在眼里。
再说一众兄弟还在看着他,怎能退缩?
纪敏城自以为勇猛,殊不知他那一众兄弟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在看他,有几个胆小的还偷偷摸摸后退几步远离了他,恨不得告诉众人自己并不认识他。
纪敏城还在为自己的勇气而自豪着,兀自嚣张道:“盛淮,你这是怕了吗?怎么,武功不敌我,便去找靠山吗?”
他还算聪明,只将矛头对准了盛淮,丝毫不提及玄机阁主。
在他看来,这玄机阁主虽然与那盛淮关系匪浅,但那盛淮籍籍无名又武功不济,全身上下也不过一张脸出众了些,他想当然便将盛淮当作那些以色侍人的男宠一流。
纪敏城自己也养着男宠,故而他认为自己很是理解这玄机阁主要为情人出头的心思。
武功不敌他?
这话一出口,场上许多人心里都笑了起来。
赵赦:呵裴远:有胆量崔印:不要脸盛无弋:有趣有趣
连隐匿许久的无花也心道:什么不敌?分明是中毒了,可笑这人竟还看不清。
至于盛东,他倒未笑,只不过主子爱上好兄弟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对他打击太大,盛东到现在都还未回过神来,依旧一脸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纪敏城见盛淮不言语,只当他是怕了:“盛淮!胜负未分,与我再打一场!”
打你妈!
周棠一拍桌案,可怜刚换的新桌子承受不住,遥遥欲坠起来。
“纪敏城!有本事跟我打,逮着受伤的人不放算什么英雄好汉!”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一脸盛怒的周棠。
“阿棠啊”崔绾绾扶了扶额,秀美微蹙,颇为无奈的样子。虽然她也担心盛淮,可阿棠这样子引火烧身,
也实在是太过冲动了。
没见周围窃窃私语,都是在议论她。
“有道是,冲冠一怒为蓝颜啊”
“何出此言?”
“周姑娘先前便要为那盛淮挺身而出,只是被劝住罢了,现下那盛淮性命有虞,周姑娘这便急了。”
“你又如何得知?”
“写话本的,自然要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回话之人笑眯眯道,仔细一看,正是先前那《艳京传》的谱者!前有玄机阁主相护,后有大家闺秀青睞,这盛淮果真不一般,看来这回画春宴没白来,新的话本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