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照亮黑暗里的人,盛淮眼中猝然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苍白脸孔。
主子!2
盛淮瞳孔猛地一缩,手腕一抖,就要收起手中的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锋利的剑尖刺进了煜王皮肤,眼看就要刺得更深,电光火石之间,盛淮猛一运功,将所有气劲逼向右臂,顿时他手臂一颤,握剑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当啷”一声,长剑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盛淮顾不上内功反噬带来的钝痛,腿一软就跪在煜王了面前,头压得低低地,被他自己废了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盛淮面无表情地咽下去,哑着嗓子道了声:“主子。”1
他没发现自己向来镇定自如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煜王胸口溢出一缕鲜血,脸色愈加苍白,他却不在意,用一如既往地冷淡的声音缓缓道:“盛淮,你想杀了我吗?”
盛淮头低得越发厉害了:“属下没有,属下只是……一时间没能认出主子。”
煜王又不说话了。
盛淮一开始的惊惧颤抖在煜王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又恢复了往日没脸没皮的德行,甚至还有心思吐槽。
王爷你在书房就在书房,为什么不点灯?点灯就不点灯,为什么把侍卫全撤走了?撤走就撤走,为什么在他攻击的时候不出声?不出声就不出声,现在又要来怪他。
王爷心,海底针,盛淮弄不清他到底想干什么。2
沉默了一会,煜王道:“永宁的武功怎么样了?”
听见煜王转了话题,盛淮松了口气:“回主子,公主武功进境神速。”
煜王听见这话,摇摇头道:“她又欺负你了罢。”
对啊,但是不敢说,委屈嘤嘤嘤。
盛淮声音异常地铿锵有力:“不曾。”
“赵赦请你去画春宴?”
“……”
话题变得太快,盛淮一时没接上。
他并不惊讶王爷这么快就听到了消息。他知道除了影卫,煜王还另外培养了一支队伍,情报网比之影卫更广。不过他们很神秘,盛淮也是在当了影首之后才渐渐察觉的。
一口血沫子涌上来,盛淮若无其事地咽下,只当自己润喉了,他低声道:“是。”
“你们认识?”煜王轻声问道,声音辨不清喜怒。
但是盛淮听着他微微上调的尾调,清楚地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悲无喜的人其实已经怒火中烧了——这人平时说话都只有一个平平的调子,只有在生气的时候,语气才会像正常人那样有点起伏。
盛淮不敢耽搁,快速道:“回主子,属下不认识。”谁会认识这么不要脸的人。
煜王却不信他的话。
锦衣卫赵赦,他曾有耳闻。其人断案有神思,手段凌厉、心性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心里最是谨慎敏锐,又怎么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抛出橄榄枝?
阿淮,既然你这么想离开,那我就成全你。
黑暗中,煜王盯着盛淮,轻轻勾了勾嘴角,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度温柔的微笑,眼中墨色翻涌看不清情绪。
这笑容端得是叫人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来,若是让盛淮看见,他一定会立刻逃走,逃得远远儿地直到再也看不见煜王。
煜王问他:“你想去吗?”
盛淮果断道:“属下不想。”所以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错,求放过。
“为什么不去,你已经很久没出过府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允许我出府。
盛淮搞不清煜王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让他去还是不让他去,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他干脆直接沉默了,又听煜王缓缓道:“宁远侯世子之邀,怎能拒绝。”
盛淮心下觉得不对劲,若在以往,煜王听闻这件事后定会狠狠处罚他,至于画春宴?那是想都别想。可现在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他去赴宴?为什么?
盛淮心里各种心思转了一圈,冷静道:“但凭主子吩咐。”
这样总不会错了吧,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煜王俯下身,细白冰凉的手指握住盛淮的脖颈,缓慢地摩挲着,他的嘴唇贴近盛淮的侧脸,若有似无地触碰着。
盛淮倏地冒出一身冷汗,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就是他刚来王府待在煜王身边的那三年里,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的冰冷刺骨的寒意。禁锢在他脖子上的手,犹如从地狱深处伸出来地一般,带着森冷的恶意和孤注一掷地决绝。
煜王……不会是要掐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