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到前方烟尘翻滚、冲天而起的画面,邺地军队自韩雍以降,呼吸俱都为之一滞。
如此浩大声势,只有骑兵才能营造出来,而且还是规模颇为庞大的骑兵队伍。
可是,骑兵?
韩雍的心绪陡然沉到了谷底,他今次率领五千骑南来西进,可以说是绝地反击的一招,而且准备也是极尽充分,尤其对于敌军各方面的军情也搜集良多,完全可以确定淮南军中并没有大规模的骑兵队伍。
关于此战将要面对的各种困境,他与魏王也是讨论良久,在没有足够骑兵力量制衡的情况下,敌军所恃者无非坚固的营垒和丰富的军械而已。但在高机动力的骑兵冲击之下,淮南军只能沦为彻底的被动而不能做出有效的反击。
可是现在,单单看那烟尘激起的规模,便显示出淮南军不独有大量的骑兵应敌,而且骑兵规模完全不逊于南渡的邺地骑兵!
“看来陈光已经败了……”
韩雍口中呢喃一声,继而眼中泛过一丝灰暗,乃至于有种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如此重要的存亡之战,邺地却因各方掣肘、反应迟钝而步步落后,即便现在奋起直追但仍是晚了一步。
然而胸膛内翻涌的怒气在涌至喉间后,却只化作一串略带颤音的低笑,他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右手一扬指向前方笑语道:“南贼也能操马?真是笑话!我军南来仓促,正乏马力,眼前南人前来送马,岂有不收之理!披甲,备战!”
这话在骑阵中传播开来,寻常兵卒们心中惊诧倒是被打消不少,但一些千骑、百骑之类的兵长们却知在此处发现淮南军大规模的骑兵队伍,乃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变数。
但事已至此,已经完全容不得再有退缩,哪怕他们现在抽身而退,在经过三天两夜的长途奔袭后,人力、马力已经被驱用到一个极限,也根本就逃不远。
于是他们这会儿也只能以南人不善马战而安慰自己,同时鼓舞士气,吩咐士卒们快速备战。
石堪为这一次反击的确准备充分,无论人还是马都择优而用,尽管已经奔袭数百里,但在危机临头的眼下,兵卒们也并没有显得过分慌乱。
队伍快速转移到左近一座平缓的高坡上,而后将士们纷纷被甲,这些所谓的甲胄自然不可能比于淮南军那样精良,除非石堪完全不顾黎阳的防守力量才能凑齐,因此大多只是关键部位的一些重点防护。
其中唯有韩雍所率领的千数最精锐的骑兵,才能装备上整齐的甲胄,甚至就连战马上都被蒙上了一层稍显厚重的皮甲护具。
这些骑士们,其中多有鲜卑、乌丸等胡部义从,一个个形体彪健,骑术更是精良,哪怕是纵马疾驰,左右开弓不在话下。他们也是今次出击的杀手锏,原本是用来冲击可能会遇上的淮南军密集步卒战阵和坚固的营垒,可是现在不得不提前用上。
对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韩雍也是充满了信心,哪怕淮南军以逸待劳占据了主动,但在真正的骑兵作战中,韩雍也相信那些淮南骑士们绝不可能承受住这支在河北都算是绝对精锐的骑兵冲击。
邺地骑兵们尚在有条不紊的整阵备战,整支队伍以韩雍亲自率领的那千名精锐为中心,左右俱有千人战阵为侧翼,后翼则留下两千人待机而动。
单单从军阵上的安排,便可以看出这一支骑兵队伍的精锐之处,在千人为队之下,又有百人、五十、十人等小队。
单骑左右之间各有将近一丈的空间,这样可以极大程度上避免远程弓矢的密集攒射伤亡。而前后行列则留出长达七八丈的距离,这样既能够保证冲击的连贯性,又能预留出足够的空间用以紧急调整战阵。
这样精确的冲击战阵,并不是在将领们的频繁指挥下才摆设出来,而是士卒两两之间的对照所进行的自发调整。作为河北真正的精锐骑兵,这种战争素养已经渗透到他们的骨子里,并不再需要刻意的要求。
在一刻钟左右之后,对面的淮南军骑兵们也终于在一片茂密的草丛后冲了出来。
而在看到淮南军骑兵军阵出现在视野中后,邺地军队们自韩雍以降,眼角俱都微微轻颤起来,不知是因汗水渗入眼眶还是其他。
“那真是南贼的骑兵?”
其中一名将领喃喃说道,下意识攥了攥手中的马槊,若非这槊身乃是特质,掌心里涌出的汗水几乎滑腻得将要握持不住。
整齐,简直太整齐了!对面那一支骑兵大队,阵型边沿平滑整齐,仿佛刀切出来一般,像是一面移动的坚墙铁壁,快速向这里奔行而来!
虽然双方距离还极为遥远,但许多邺地骑士们在看到淮南骑兵如此整齐阵势,心脏都仿佛被紧紧攥住,继而便怀疑起此前关于南人不擅骑战的认知到底正确与否?
那庞大整齐的军阵,在视野中快速扩大起来,自有一股强大的震慑力在这一方天地间蔓延开来,甚至于压迫得邺地骑兵军阵都微微内缩起来。
“冲击,杀!”
这会儿,韩雍也完全不敢怠慢,抬起护臂轻触面甲,继而口中便发出一声咆哮。
邺地骑兵不愧是北地精锐,尽管看到敌军远比他们预想中要强得多,但当鼓令声响起后,还是纷纷勒紧战马,直往对阵冲去。
随着冲锋而起,邺地军队也自有一股刚猛的气势弥漫开来,两道洪流自坡地上飞泻下来,看起来虽然不及淮南军阵充满着浑然如一的雄浑,但也自有一股锐猛暴烈的气息在军阵中弥漫开来。
而此时,淮南军骑兵战阵这会儿也发生了变化,原本整齐如一的战阵随着跑动,两翼也自中军中分离开来,开始再次加速。
而随着两翼军队的增速,淮南军战阵便从原本的方方正正变做一个内凹的大口袋。尤其两翼军队在冲锋途中,翼脚层层外推,使得这个口袋张的更大,继而化作一张狰狞的凶兽巨口!
这种变化,渐次而且明显,透出一股机械般的美感。而邺地骑兵们虽然究竟野战冲杀,但像这样的阵势变化,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直到两军距离已经极近,那些冲在最前方的邺地骑兵们才发现淮南军战阵为何如此整齐严明。
原来那些奔驰的骑兵们并非独立个体,而是战马相互之间都有皮索连接,五骑连串,这五骑进退如一,甚至就连战马的奔行速度都极为整齐!如此再扩散到整个军阵中,便营造出如此震慑人心的庞大军阵!
居然是这样!
邺地军队们虽然惊诧于淮南军的巧技妙思,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兵卒个体骑术的不足。如此一来,虽然军阵的机动性略有降低,但是牢固性却因此大增。
要知道邺地骑兵们这种冲锋中的离合变化,那都是建立在士卒骑术精湛的基础上常年磨练出的默契,能够将骑兵灵活机动的特点发挥到极致,而且离合之间都能保证前后左右之间的微妙联系,不至于变得散乱无序。
而淮南立镇满打满算不过三年多的时间,就算立镇之初便创建起规模这样庞大的骑兵队伍,且能够保证充分的训练,但却实在欠缺了真正实战的磨练。想要在军阵变化上达到邺地精锐的水平,简直就是做梦!
“锁连战马,小道罢了!离合之能丧尽,又算是什么骑兵?”
在察觉到淮南军阵中蕴藏的玄机之后,韩雍便冷笑起来,骑兵最大的优势便在于灵活的机动性,淮南军如此布置看似保证了军阵的完整性,但事实上却抹杀了这一最大的特点。骑兵对战,居然还要强求战阵的完整性,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不过心中虽然泛起了轻视的想法,但韩雍还是下令他所直领的那千数精锐放慢冲锋的速度,因为若是正面对冲的话,淮南军如此密结的军阵,正是他这一支队伍的克星。
即便能够冲开战阵,伤亡也必然惨重,他眼下已经损失不起,只能寄望于两翼突破,冲垮敌军军阵后再一拥而上,用最小代价获得最大成果!
而带领两翼冲锋的将领,也都是久战于河北的宿将,随着淮南军侧翼次第推开,此前那种奔袭侧翼的战法已经难用。但淮南军侧翼展开之后,军阵则难免变得薄弱起来,索性直接往正当中冲去。
前阵上骑兵们纷纷引弓抛射,最快时间内射出两矢,而后便需要快速向侧方游走,给后阵枪槊骑兵腾开凿穿敌阵的空间,而这时候,那些弓骑们将又会在后方集结起来,然后冲回来继续以弓矢撕开敌军战阵。
这种基本的战法,对邺地这些骑兵精锐们而言,简直就是吃饭喝水一般寻常,甚至不需要兵长们的特意指令。
可是当他们将要逼近射程时,淮南军阵中首先一轮箭雨泼洒而来,这箭雨虽然不密集,造成的伤亡也不多,但却打得邺地骑兵们一愣,节奏便有些紊乱,原本足够两矢的距离,结果只能匆匆发出一矢。
而这一矢发出之后,收效简直微乎其微,几乎没能给淮南军造成任何的困扰。这自然是因为淮南军的防护比之敌军强了数筹,而且即便有士卒受伤,也几乎影响不到行动,仍被同袍拖住前行。
淮南军阵看似薄弱,但最起码仍然保证前后三列,前排马槊平举,中排弓刀,后排弓盾。由于速度没有提到最快,下座力稳定,更有利于骑射,哪怕平均只是多出一矢的数量,扩及到整个战线上,已经是一股极为明显的优势!
相对而言,邺地冲阵更加粗疏,在两轮箭雨打击下,这现象更为明显,虽然那些冲阵的枪槊骑兵仍然勇武,但他们所面对的乃是成排成列的淮南马槊横阵。两向碰撞之下,那粗疏的冲阵直接被拍平!
淮南军的槊阵虽然只有一列,但却五人一个整体,冲势虽然并不迅猛,但却胜在稳重,一骑敌兵呼啸而来,哪怕来势如风,即便命中一人,但旋即便被两侧递来的马槊直接洞穿!战马反倒于地,甚至来不及翻滚,而后便被踩踏而过!
列中偶有战马受伤难行,两侧直接割断皮索,便将这战马剔出战列。反手一刀斩在马臀,马便吃痛直往对方军阵冲去,不会拖累正列行动。
虽然丧失了一定的机动性,但却换来了军阵的更加密集,下一波敌军还没冲到阵前,淮南军后列骑士们已经再次引弓射出,待到彼此碰撞之后,敌军再次变做了残破阵势,一冲即垮!
如是者三,邺地将领们也终于发现了这一现实,淮南军阵看似薄弱好像一冲即垮,可问题是当他们冲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已成强弩之末。仿佛脆弱无比的枯杆,被这一道薄墙横阻,一节一节断裂在墙下!
“结阵后撤,整队再战!”
将领们发现这一幕后,忙不迭叫喊着调整战术,呼啸着集结战阵准备游走撤回。然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淮南军原本张开的侧翼,眼下正如两臂环抱,由外向内挥击而来,若是他们还想从外翼撤出,势必要迎面撞上!
“内结,内结!”
将领及时调整军令,眼下战阵上由于淮南军两翼张开太大,而且中军落后,尚有一片安全空间。于是将士们调转马头向内,准备绕出一个内圆而后撤回。
可是这时候,侧翼的淮南军将士们也不再是弧线奔行,而是斜线奔跑,原本扩开的两翼层层叠起,直接缩短了合拢的距离。
原本敌军由于机动性的优势,还有可能全员脱战,可是随着淮南军这一次战阵变化,仿佛张开的大口骤然合拢,将敌军这次冲锋的士卒总量三分之一的兵数给咬噬拦截下来!
敌军虽然拥有着极高的机动性,可是当淮南军这个口袋战阵合拢起来的时候,无论左冲右突所见俱是淮南军稍显呆板的阵列,而这时候,本来落后一步的中军也迎面拍了上来,直接将这数百名敌军将士彻底拍死在了战阵中!
韩雍这会儿已经率领那千数精锐骑兵逼近战阵,接应败众的同时准备伺机发动进攻。可是淮南军这军阵哪怕在变化中,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整齐性。即便他所部更加精锐,在面对这种严密军阵的时候,也难发出什么奇效。
到了这时候,他哪里还看不出淮南军这一军阵的玄机所在:通过连骑主动降低一部分骑兵的机动性,在保证一定机动力的同时保证完整的阵势,用一种类似步战的思维来进行骑兵野战。
这简直就是一种流氓打法,步不步,骑不骑,而且对于装备的要求极高,否则那种单薄的战阵便经不起轻骑的凿击。
但又不得不说,这种布置对于淮南军这种大规模骑战的新手而言再合适不过了,既能够保证一定的机动力,而在移动中还能保证军阵的完整性。
虽然眼下这战阵变化仍然有几分呆板,但是随着兵员素质和默契度的提高,可以想见杀伤力会进一步的提升。
最起码在眼下河北的诸多战术经验当中,韩雍想不出怎样才能有效破击这种这种战术,除非能够不计代价的直攻一处,以点破面。
但是正常思维中,骑兵绝不是这么用的,这就等于放弃了自身的机动性优势,摆在与敌军相等的战术思维去硬碰硬,用己方身经百战、绝对精锐的骑兵们去与敌军一群新兵蛋子以命换命。
如果此战韩雍还有大量步卒的话,他倒是不怯以这样惨烈的战斗方式硬撼敌军,可是现在下马步战,他赌不起。
眼下看来,唯一可恃便是通过己方更胜一筹的机动性,在开战之前便远远避开,如果在硬拼的话,他这五千骑说不定便要被活活磨死在此处!
而且这还是在敌军配合生疏,诸多变化衔接稍显生硬的情况下。但即便是如此,在这一轮冲锋中,邺地骑兵便有将近七百人丧生在淮南军阵中!
在骑兵野战这种高机动性的战场环境中,一次冲击便死掉将近七百人,绝对称得上是惨烈!而且这七百人完全就是身陷重围被以多打少的围殴致死,给敌军造成的损伤微乎其微!
如此惊人的战损,在任何情况下都足以让人心痛不已,更何况韩雍眼下仅仅只有五千余骑,这已经是他们此战能够翻盘的唯一底牌了!
眼下两军距离已经极近,而淮南军骑兵们也还在继续向此移动。所谓的机动性不足,那是相对于骑兵,但是与步兵相比,仍然保持着高效的机动性,这完全就是一座坚固的移动堡垒。
韩雍回首望去,只见军中无论将士此刻脸上都有惊惧流露,显然已经不敢再正面迎击这样怪异的军队。
眼下越僵持,对己方便越不利。经过长途跋涉的奔袭后,眼下军众们完全就是在靠一股士气来维持。若再与淮南骑兵们在此处僵持下去,士气将会更加低迷,军众都将不战自溃!
“南贼果然不擅骑战,要以此劣法才能稍阻我河北壮士!以索困马,看似凶猛,却不过是自缚两足,不足为惧!”
韩雍强打起精神,在军阵中奔跑着吼叫道:“我军今次南来,本就不是要与南贼分出胜负,而是为了阻截粮道,掳掠资用,断其退路!至于两军对阵,自有大王数万雄师决胜!全军上马,我们绕开此处,直扑南贼辎重大营!”
韩雍叫嚷的语调虽然仍有几分亢奋,但此刻军中却是应者寥寥,实在是长途的奔波加上初战的惨败,令得他们仅剩的一点气势都荡然无存。
不过当韩雍喊出全军上马时,士卒们还是纷纷上马,因为再留在这里只会死得更快。而当韩雍率队开始奔行的时候,整支队伍已经完全没有了此前那种节奏,甚至有的小队干脆脱离大队往郊野奔行。
队伍避开淮南军冲击的正面,而是转向南面奔去,韩雍仍不死心,想要绕过淮南军骑兵去进攻后方腹地。
然而这时候,淮南军阵中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奴贼败了,断索出击!”
伴随着这种吼叫声,整个战场上气氛被再次引爆,淮南军将士们纷纷割断连接战马的皮索,继而获得更加灵活的速度,直往敌军后路冲去。
而此时,邺地人马早已士气丧尽,在听到淮南军的欢呼声,以及那万马奔腾的壮阔画面后,自是更加胆寒,俱都纷纷策马逃命。
“是一个机会!”
战场上的骚乱,很快便被韩雍捕捉到。他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悍将,怎么会不防备淮南军衔尾追击的变数,眼见淮南军连骑拆分而来,眸子顿时一亮,当即便振槊狂吼道:“南贼军阵已破,回击杀敌!”
然而这时候,随着淮南军汹涌冲来,军阵中早已经一片混乱,后方的冲击浪潮一般一波一波向前拍打而来,又有谁还会理会韩雍那几声吼叫!很快,就连他自己都难受豁免,被溃逃的兵众们席卷着往郊野奔逃而去,若非近畔还有几十名亲兵跟随,只怕也要陷入人仰马翻的乱局中!
“速速冲杀,全歼贼众!”
一直在中军坐镇的韩晃这会儿也是满脸异彩,率领督阵将士换乘新的战马,然后直往溃逃的敌军冲去。
他本身自是骑术精湛,兼之射技无双,稳稳跨坐马上,两臂左右开口,凡有矢出,必有敌落。单单他自己在追击出数里之后,所射杀敌众便达到数十人,其中甚至还包括装甲不凡的奴将!
淮南军将士们,这会儿也都不敢松懈,他们自己心知此战胜在准备充足,单轮骑战的话,敌军确是不凡,最起码在溃逃途中,仍能保证队束不散,可知胜算仍未笃定。
因此将士们俱都不惜马力,打马狂奔,先用声势压倒敌军。在这追击过程中,敌军马力不足的缺点便渐渐暴露出来,许多人纷纷落伍,甚至就连战马都直接累死倒毙途中!
对于这些落伍的敌军们,淮南军自然不会手软,手中枪槊翻转,随手钉死!这追击的路途,初时还只是狼藉,渐渐便弥漫起血腥。血腥越来越浓,到了最后甚至直接在路面上积聚成大小不一的血泊,尸横遍野!
一场追击,持续二三十里,甚至就连淮南军将士们都渐渐落伍。毕竟他们也是远途奔波而来,比敌军只是早到了数个时辰而已,虽然在滑台得到了充足的补充,但也并不足以完全补充消耗的体力。
到了最后,包括韩晃并其督阵将士在内,淮南军追兵只剩下千余人还在继续追击。而敌军则更加不堪,大半横倒于途,少部分溃逃郊野,仍在前方奔逃的只剩下了不过数百人。
“继续追击,一定要得全功!”
韩晃这会儿也是四肢疲软,甚至就连甲衣都脱下抛撒途中只为减重。他心里也是存着一股气劲,此前因为要围困贼将陈光,没能在第一时间抵达河南,结果军中许多后进都大功彰显。
虽然韩晃也有困死陈光之功,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属于他的功劳,眼下也是极为渴求大功,不要见笑于后进。
终于,前方接连数匹战马倒毙,继而速度便陡然降了下来,似乎有一名重要的将领落伍,其他逃兵们纷纷勒马返回。
而这时候,韩晃等人也终于追了上来,那些逃兵们神色紧张将一人围拢起来,而那人这会儿也是蓬头垢面,眼见淮南军已经团团围住此处,他踉跄着推开近畔的兵众们,跪倒在地艰难的膝行上前,语调干涩沙哑:“河、河北罪、罪将韩雍,叩见君侯,求、求乞活命……”
韩晃听到这话,浓眉顿时一挑,抓起鞍上配弓以所剩不多的力气一箭射入这人额头抵住的地面,距其头皮不过丝毫。
“投奴之贼,也配姓韩!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