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错了,那么我也和大家说一说被放跑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说着,巴赫拉姆举起数据板。
“她叫苏珊娜,现年27岁,父母都是矿工,在她19岁是因为矿难而双双去世,在20岁嫁给了她的丈夫,一个名叫马文的渔夫,孕有一女但在三岁时因为疾病夭折,而他的丈夫在一年后因为想要抓一条在巢都上层比较值钱的观赏鱼毒鳝鳄失去一条手臂,倾家荡产治好后,因为无钱再缴纳渔税而被包税人收走从马文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老渔船......之后就没有什么记录了,只是在治安官那边有零星记载,马文成了一个醉鬼,苏珊娜有时为了养家不得不当暗娼。”
巴赫拉姆说完,众人一片寂然。
扫视一眼众人,他苦涩的笑了笑,将数据板扔到一旁的弹药箱上。
“看,短短几行字,就是一截无奈又悲惨的人生。”
说着,巴赫拉姆从弹药箱上跳下来,走过博班·哈斯身边,面朝着新兵沉声道:
“那么我现在重新问一次,大家现在认为,哈斯错了吗!”
新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时间没有人回答。
巴赫拉姆转过身,看向博班·哈斯。
“哈斯,你说,你错了吗?”
哈斯抿着唇沉默片刻,随后高声道:
“报告长官!我错了!”
巴赫拉姆脸上浮现微笑,点点头,转向众人。
“是的,哈斯错了,他犯了一个战士,一个士兵,一个阿斯塔特都不可以犯的错!我们是最终裁决的意志,是死亡的惩罚的天使,是坚定不移执行命令和使命的武器!我相信一定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们,当刀落下时,不管下面是异形,还是孩童,都不应该有一丝犹豫!因为我们只是刀!我所面对的是银河中最恐怖的敌人,任何一丝松懈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甚至危及数亿人的存亡!”
他停顿片刻,目光不再限于新兵们,也包括那些老兵。
“但是,但是,总会有一个东西在关键时握住我们这把刀,有人认为是使命,有人认为是誓言,有人认为是忠诚,也有人认为是纪律.....可我认为,其实都是一种东西,一种在我们还没有成为阿斯塔特前,还是和他们一般脆弱如蝼蚁时所拥有的东西,它叫,人性。”
巴赫拉姆随后轻轻拍了拍哈斯的肩膀。
“他犯了他现在所有身份都不该犯的错误,但唯独,他没有犯下身为一个人的错!”
说着,巴赫拉姆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沉重,那些饥民死去的脸依旧徘徊在他脑中。
“有时候,作为阿斯塔特的一员,我们必需做出在其他情况下可能让自己感到厌恶的事情,我们也时常要面临道德上的困境,索尔教官曾经教导过我,即便眼下的杀戮是正确的,也必须心怀不安。”
这时,李林忽然开口了。
“这不是很伪善吗。”
巴赫拉姆点点头。
“是的,这很伪善,但这样的伪善能够让我们时刻能握住我们自己这把刀,而不至于滑落向那只剩下血腥与痛苦的深渊。”
说罢,他拍了拍手。
“哈斯,但你依旧要接受纪律上的处罚。”
“是,我接受,长官!”
“未来一整年,你将脱下盔甲和战团仆从一起负责连队的后勤工作,你的一切待遇也将会和仆从等同。”
这算是一个非常严厉的惩罚了,但哈斯依旧挺直腰杆,目不斜视。
“是,长官!”
“对了,还有件事。”
巴赫拉姆招来一个仆从,随后从他手上取来一张印有国教标志的羊皮纸。
“我决定应该告诉你,那叫苏珊娜的可怜女人,她得到的结局是.....经过修女检查,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没有被混沌力量污染的痕迹,之后她将在教会看护下生下那个孩子,但她也将为了背弃帝皇信仰的行为而在修道院的农田里做一生的苦役来赎罪,并且她的孩子也将被送到遥远的教会赡养院,在那里他将会成为一个孤儿,并且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大后很大概率也会成为一个为帝皇服务一生的教士。”
说完,他将羊皮纸卷起,塞进哈斯的武装带里。
“结局不算美满,但已经是你的举手之劳为她们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或许依旧会让你感到愧疚。”
哈斯微微低下头,眼中正如巴赫拉姆所说,带着愧疚。
他笑着拍了拍新兵的肩膀。
“那就带着这样的愧疚成为一个更好的战士吧,一年后我希望在战场上看到一个更优秀的你。”
“是,长官!我会的!”
巴赫拉姆点点头,看向队伍,高声道:
“解散!”
当新兵们各自散去时,萨布林来到巴赫拉姆身边,神情也有些沉重。
“我不反对你的决定,但.....这样会增加战士们的心理负担。”
巴赫拉姆轻叹一声,抬起头望着逐渐清澈的夜空,死者焚烧后的黑烟已经逐渐散去,就好像他们那微不足道的生命。
“心里有些负担不一定是坏事,如果灵魂太轻了,就会飘向无法触及的远方。”
“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心里的负担太多了,明明年纪也不大,说话却像是个老人。”
“是吗?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家,我还没有成为战士的家.....实际上我一直有机会回去,但我不敢,直到那时候我才鼓起勇气,然而我推开那老旧的小屋的门时,里面空无一人,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父母已经故去,姐姐们都出嫁了。”
说着,他苦涩的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我想回去找什么,但屋子的陈设和我回去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连家具都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修补也没有换新的.....战团长说过,他早就和当地长官们打过招呼要善待战士们的家人,我也知道父母的生活应该不会太差,他们这么做是为了等我,等我回家,怕我忘记了家的样子,我爬上了自己那个小卧室,里面也一样跟我那个夜晚离开时丝毫不变,我在床头的盒子里找到了父母和姐姐这些年留给我的信,每年他们都会给我写信,写到了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没有寄出去,一封也没有。”
巴赫拉姆忽然揉了揉脸,萨布林依稀看到他眼角有些泪花。
“哈,不怕你笑话,那天我抱着那个盒子哭了一个小时,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也许这就是我永远成为不了罗宾那样优秀冠军的原因吧。”
萨布林拍了拍他的肩膀。
“借用你的话,那就带着这样的愧疚成为一个更好的战士吧。”
就在这时,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走来。
“大人,舰队急电。”
巴赫拉姆接过扫了一眼,随后递给萨布林,对方一看,顿时失声道:
“呀,战团长回来了!?不是说他去帝国之拳的山阵那有重要的事吗?怎么这么快?”
“谁知道呢,马上叫大家集合,我们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