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但朝中唯有清楚军械库那批人都干过了什么的人,才知道这里面隐匿的文章。
可事到如今,要是再追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真要是继续往下查,可能会查出这桩食物中毒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毒杀。
可这样一来,势必就会牵扯出前因,晋王和他的死士私闯冶兵营的事要是被翻搅出来,和镇西侯涉嫌毒杀军械库将士一事相比较起来,怎么看都是前者更触犯了皇帝的忌讳,更何况后者还找不到证据压根定不了镇西侯的罪。
所以这事就此打住最为明智。
今日江意未曾上早朝,因为她也蘑菇汤中毒了,正在家中休养。
早朝毕后,军械库的武将一出朝堂,气得暴跳如雷。
他怎么想得到,一锅毒汤,就把他手底下的一批得力干将给一窝端了。
回到军械库,他看着那些尸体被抬出来,个个面目青紫,不由咬牙切齿:“果然他妈的最毒妇人心!”
东宫。
谢玧早前让顾祯派顾辉等人暗中保护江意的安全,只是顾辉等人也是兵家之人,冶兵营不得擅入,不然反而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顾家兵听从于顾祯,而顾祯又是太子的宿卫,如此便会连累到谢玧。
而且冶兵营里都是江意的西陲兵,最初是想来没什么大碍,所以顾辉他们便没有入内。
冶兵营里当晚发生了何事,顾辉等人也一无所知。
但是第二天冶兵营里加重调动了兵力,警觉点的人都知道前晚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谢玧也没惊动任何人,让顾辉暗中去查一下。
正好这一查,便查到了江意派了人手去调查兵械库那边的人的情况。
结果没两天,那伙人就没了。
兵械库那伙人是刘斐的人,而且恰好前两天还去了冶兵营换防,当晚江意正好也在冶兵营。
如果不是有事发生,江意为何要去查他们?他们又岂会死得这么巧?
顾祯得知消息以后,此事干系重大,他一再斟酌,还是决定禀告给谢玧。
谢玧和他想的一样,如果军械库的那伙人的死跟江意有关系,那必然是他们做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冶兵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玧联想到军械库是刘斐的人在管,而他已得知刘斐私下里早已投靠在了晋王门下。再思及之前宫宴时,谢晋半路拦截江意的种种所为,谢玧沉声吩咐顾祯道:“去查查看,当晚晋王人在何处,可有出行,出行又是何时回府的。”
自上次谢晋对江意无礼冒犯过后,谢玧便让顾祯往晋王府里安插了眼线。
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个眼线只是个边缘化的小卒,虽然无法接触到谢晋身边的一些核心的事,但是他出门及回府这类日常事,还是能够打探一二。
得来的结果是,当夜谢晋果然不在府中,他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是夜,一辆车马缓缓停靠在了侯府门前。
江意这两日都借由蘑菇汤中毒而休养在家不曾出面。
这时,府里的人匆匆来禀道:“侯爷,东宫太子殿下来了。”
江意愣了愣,道:“他来可有说是什么事?”
府里人道:“太子殿下要见侯爷。前边的人不敢拦,这会儿已经往后院来了,小的才先一步来报侯爷。”
江意道:“我知道了。”
果真不一会儿,谢玧就到了江意的房门外面了。
他隔着房门出声问:“阿意,我可以进来吗?”
江意道:“太子殿下请进。”
而后谢玧便推开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走进里间,他抬眼可见江意正半靠卧在床头,身上盖着一床衾被。
她青丝铺肩,一张脸清瘦,眉眼浅淡如水墨晕染,神色温然。就是气色不太对,有两分苍白。
她要起身下床见礼,只是谢玧没让她乱动。
江意便没有强求,道:“多有失礼,请殿下恕罪。”
谢玧尽管尽量平息,可他胸口还是起伏,呼吸急促微乱,可见在来的路上,他定是走得匆忙而又迅速。
谢玧黑眸看着江意,张了张口道:“阿意你怎么样?”
江意应道:“喝了几口蘑菇汤,大夫说只是轻微中毒,也就医得及时,现在已经基本无大碍了。”
江意又问他:“殿下连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玧看她时的神色里,远远不如他自以为掩饰起来的那么平静,沉甸甸的,有种隐忍和复杂。
谢玧道:“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听说你不好,来看看你。”
江意道:“多谢殿下。”
随后江意叫嬷嬷上茶来,见他似乎真的很不安,便又道:“我真的没事,殿下不要担心。”
“真的没事……吗,”谢玧极力平复,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最终点点头道,“没事便好。”
两人便沉默了一会儿,热茶送上,江意道:“殿下请用茶。”
谢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约摸是泡得太浓,满口都是苦涩。他道:“这些日你在冶兵营,我很久没得见你,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江意道:“挺好的,每日都是督促军械制造。”
谢玧道:“我知道你很忙,若要是还让你多往东宫走动,怕也是压榨你的时间。”
其实虽没与她往来,可他也关注着,之前知道她在冶兵营督造,能得到其他人的配合,工兵和匠人们都听她的,他才放了些心。
江意笑了笑,道:“冶兵营日夜赶工,有时候顾不上其他,还请殿下见谅。”
但是他没有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地在冶兵营里对她下手。
而眼下,她藏得滴水不漏,一个字都不愿意对他透露。
谢玧抬眸看着江意,道:“阿意,便是冶兵营里不忙,你怕也不会主动来找我吧。”
江意道:“怎么会,如若有要事,我定会第一时间与殿下商议。”
谢玧道:“若是没有要事呢?你便不来了吗?”
江意顿了顿。
谢玧苦笑,眸里漾开丝丝惘然,“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想起我来,既不会想起跟我叙旧,更不会想起还可以依靠我信赖我。即便是我不与别人争什么,只与你做朋友便好,但你心里也不曾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