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羡十分严肃道:“小意儿,他的这只眼留不得了,必须尽快把眼球摘除。否则这感染只会恶化下去,到时候想保命就更难了。”
江意脸色差到了极点,苍白,脆弱,她定定地看着他的右眼,低头亲他眉角,试图辩驳道:“怎么会,我明明按照你说的去做,每次给他清洗都很小心,不应该的……”
来羡道:“话虽如此,可眼球是最脆弱的,不仅不可逆,稍稍有病菌侵入就是严重的后果。小意儿,必须舍。”
必须舍。
江意听来,心如刀绞。
她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就会觉得里面有浩瀚苍穹,也有无底深渊。
他会把她卷进他眸底里,他的世界任她遨游。
可是,一定要舍去他的一只眼才行。
往后,他这只眼睛,就再也不能看见自己了。
江意抵着他的额头,他额头滚烫,即使是湿冷的帕子也压不下那股温度。
她咬着牙,兀自挣扎,心口里痛到有些颤抖,使她微微躬起了身。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颤抖,呢喃道:“苏薄,这样就会好起来的吧。”
最终,她抬起头来,看向来羡,红着眼眶问它:“他的眼球摘除以后,能不能把我的换给他?”
来羡愣了愣,沉声道:“你想都别想。你以为仅仅是移眼球那么简单?还有眼周复杂的视觉神经,从科学角度来说,你们这里既没有这条件更没有这技术,谁有那个能耐给你换?”
江意不吭声,来羡再肯定地告诉她:“不可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江意垂下眼帘,扯扯嘴角,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她回头看着苏薄,眼里蒙着泪,分外安静,又道,“去叫徐大夫过来吧。”
而后开始做准备工作。
烧水,熬药,滤好消炎杀菌的药汁,再准备各种医具,消好毒。
江意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这些,徐铭见之叹息。她不愿假手于人,明明心里难受极了,却还要亲手来做。
随后善惑的一名医者过来帮忙,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救治,颇有经验些。
徐铭让江意去歇着,江意摇摇头,道:“我在旁帮两位大夫递个手。”
见她执意如此,徐铭也就随她去了。
徐铭先施以银针,而后是那名医者动的刀。
江意煞白着脸,死死咬着唇,手里拿着白巾子,不断地拭过淌出来的血水。
那医者摇头,根据善惑的亲身随从的翻译,他说:“这只眼保不住,早就应该摘除了。越捱到后面,越是危险。”
徐铭以银针封住血脉,那医者对眼部的构造比较熟悉,加上来羡随时在旁看着,江意手里的巾子换了一块又一块,她手上都是他的鲜血,耗时半日的时间,终于结束。
江意甚至都没有力气坚持到亲眼看着徐铭和那医者做收尾的工作,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漆黑。
丧失意识的最后一刻,依稀只听得来羡在惊呼:“小意儿!”
她感觉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终于有些适应了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一个人踽踽独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要走到何处去。
后来终于听见了前方有沉稳从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总保持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心头狂跳,她听出来了,那是苏薄的脚步声。
他要去哪儿?
江意有些发慌,顾不上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抬脚就往前追去,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地奔跑,她就是追不上。
而那脚步声依然从容不迫地响起在她的耳力范围以内,明明就在周围,她却始终触不可及。
江意满头热汗,气喘吁吁,四处仓皇望去,依然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忽提气,带着无尽恐慌和无助地呼喊:“苏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