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江意侍奉太上皇吃了点粥食。
寝宫里十分安静,太上皇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挥手让江意撤下。然而,当江意端着粥碗刚转身,蓦地看见殿上曲单膝跪地的苏薄时,猝不及防顿了顿。
他一身黑服,无声无息,仿佛和外面的夜色一般,来得悄不可察。
江意不由又回头去看了看太上皇,见他睁着眼斜睨了苏薄一眼,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才明白过来,应该是白天太上皇说话时留下了某种只有苏薄才听得懂的讯息,所以他晚上的时候来了。
白天的时候他是苏总督,晚上的时候他则是刃的首领。
只是江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跪见太上皇,不卑不亢,又气息冷寒,让她顿时把眼前的他和当初戴着黑白面具执行任务时的他完美地重合了起来。
江意正要退下,太上皇却开口道:“江丫头,你留下来。”
江意便又回身,静立一旁。
太上皇不再避讳她,缓声开口,对苏薄道:“你数次违背我,忤逆我,不听我令,一意孤行,我本可杀你。到最后,你是得偿所愿了。”
苏薄垂首不语。
江意放下粥碗,便走到他身边来,同他一起跪着。
太上皇胸口起伏了一下,道:“江丫头你起来。”
江意道:“是我一意孤行。太上皇如若要治他的罪,我与他一起承担。”
太上皇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道:“我若治他的罪,早把他发配了。”他对江意道,“你过来,让他跪着。”
江意不动,太上皇又道:“你是想我现在就把他发配了?”
她只好起身,慢吞吞走到太上皇身边去。
太上皇枯白浑浊的眼里,忽然有了点点光,看着苏薄,缓了缓,道:“既然嫁给了你,往后就是你的。江丫头是你的妻子,我总不能还让太子夺人之妻。”
苏薄沉声道:“谢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目色忽而一厉,道:“但,我要你应我一事。今夜你便当我面起誓,往后只侍谢玧一人为君,他一世为君你一世为臣,你只能辅他前行、为他铺路,一世都永不得有不臣之心!这是你娶了原本该是谢玧的太子妃的代价,你要知道,成全了你的不是我,而是谢玧!”
江意的身份和牵扯的局势,她无疑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如果没有苏薄,太上皇是一定要把江意嫁给谢玧的。
原本皇家就没有谁愿不愿意,只有下达的旨意。
但他最终没有对他俩下冰冷的旨意。如今苏薄和江意已经结为夫妻,他不会再硬把他俩拆开,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往后不起争戈。
太上皇说完,就大口大口地喘气,目光一直死死瞪着苏薄,等他的回应。
最终,苏薄字字简练有力,应道:“他不夺人之妻,我愿永世为臣。”
江意瞠了瞠眼。
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给重击了一下,有些疼痛猛窒感,又跳动得疯狂。
她轻翘了翘唇角,垂着眼帘,眼角绯红。
太上皇闭了闭眼,靠着软枕,整个人迅速松懈了去,良久有气无力道:“玧儿会记得,你也要记得。你去吧。江丫头还没吃晚饭,去偏殿里吃,我累了,要睡会儿,换太监来守便是。”
随后老太监进寝宫来替江意时,苏薄已经离开了。
老太监道:“江小姐请去偏殿歇息吧,老奴在这守着。”
江意看了看太上皇,他也不再搭理谁,看似睡着了,道:“那有什么事再叫我。”
不等老太监答应,太上皇却道:“你吃完了饭就过来守着。”
他能撑到现在,感觉也快到极限了,怕是过了今夜没明日了。
江意动身去了偏殿。来羡则继续守在太上皇的寝宫。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见桌上已经备好了她的晚膳,还备了一个男人。
她抬头一看见苏薄在偏殿里时,顿时立刻进屋,一进去就反手把门给关上,生怕外面的宫人给看见了。
还下意识地悄悄地插上了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