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虽冷,却也自有一股水润之意,远不如北方那般严酷寒冷,江河上依旧可以行船,船身顺水滑行,轻易将周遭浮冰荡了个稀碎。
早在冬至前后,这条江河的中下游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下起了小雪。
碎雪飘落在江河里,瞬间消融。但河道两边的原野,却一点一点积攒起了斑驳的雪白。
后来零星有浮尸顺水冲到了下游来,被下游的百姓们给打捞了起来。
但见那些浮尸,基本已经被泡胀得面目全非,身上还穿着冰冷而厚重的盔甲。
百姓们隐隐不安,怕是上游出了事。
蜿蜒流长的江河沿途又分许多的小河岔口,有的是汇聚到此河,有的又是分流到别的地方去,绕了个弯儿,继续滚滚向东流。
通常顺着小河分流延伸的地方,都会依水渐渐发展建立起一个个的小村庄。
住在村庄里的人都在比较平坦的土地上栽种庄稼,取河水灌溉,并赖以生存。
只是眼下进入冬季,地里的庄稼远没有春秋时那般旺盛,一些冬作物刚播下种等待着来年春天发芽,就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还有一些能熬过冬天的少数菜蔬,在地里稀稀疏疏顶着蓬松的积雪,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冷绿,还在顽强支撑。
其中有一条支河延伸建立起来的村庄叫芽村,村庄十分宁静,周围都是肥沃的土地。
小河流经村子,冬天水位不很深,但也可以划船,只不过都是小船,像主流河道上那样行大艘的军船、货船则不行。
河水淌过暗石时,会发出叮咚的水声。
也正是冬至过去了四五天的光景,这日一早村里有一个叫枳子的姑娘,背着背篓冒着细雪天出来地里拔萝卜。
江上时不时就有东西飘过,有时候是浮尸,有时候又是上游船毁剩下的木板之类的。
正好到一支小河分岔口,一块从上游飘下来的木板,被暗流冲得渐渐飘离江中心,往岸边靠,却碰上了一块暗石,水流打着漩涡,就把那木板给卷去了支河的分岔口,顺着支河磕磕绊绊地往前飘去。
彼时枳子蹲在一块萝卜菜地里,背篓已经装了两只白中带泥的萝卜,枳子拂去了萝卜头上的雪渍,露出一抹翠绿,在这素淡的冬天里显得尤为鲜活。
后来枳子不经意抬头时,正好望向小河上,看见有什么东西顺流飘下来。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起身拿着镰刀朝那河边走去。
她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小跑了起来。
她没看错,那是一块木板,但木板上居然还躺了一个人!
枳子一口气跑到河边往前一点的位置,好在水流不快,她拿镰刀够不着,索性双脚踩进水里往前移了几步,突如其来的冰凉直钻脚心和小腿,冷到她直抽凉气,但她的镰刀总算勾住了木板,两手费力地往自己这边拉拽。
在水上比较容易拖,但要把这木板和人一齐拖上岸边,对于单薄的枳子来说十分费力。
她一个人费了老大劲,都没能拖上来。后来看见不远处有村子里的人经过,连忙就扬声喊道:“这里有个人!你们快来帮忙啊!”
随后几个村子里的人都闻声赶来,帮着枳子一起把木板和人一齐拖上了岸来。
只见木板上的人浑身湿淋淋,身上依稀被雪覆盖,湿透的衣裳都已经结了一层冰碴子。
一起来帮忙的都是村里的几个同龄人,平时跟枳子玩得好,却都不如枳子胆子大,对这顺水飘来的陌生人不是很敢去碰,道:“枳子,这样的天儿,都冻成了这样,我看多半是没救了。”
“对,应该已经死了。”
对于死人,年轻的少年少女还是有些胆怯的。
“先别动了,我们还是回去叫村里人来把他抬去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