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想,原是自己又做梦了。
她在梦中想,以往上京的日子,和西陲比起来,真的还算悠闲自在,整日和她们玩玩闹闹,做的事也不总是生死存亡的事。
这西陲……
苏薄没有骗她,西陲的天,真的很热。
将将一有这样的想法,旁边便有人甚合时宜地给她扇起了风。让她顷刻觉得缓解不少。
外面有蝉叫的声音,很有些吵,但是她已经习惯了。
因为回来的途中,几乎都在山野里行军,能时时听见蝉声聒噪。
听着蝉鸣,比满山谷的死寂踏实得多。
有声音,才有生机啊。
后来那蝉声越来越响,几乎就炸在她耳畔。她能明显感觉到,一直飘忽着的意识像是被那聒噪声给一点点往下拽,再往下,再往下,终于一点点落到了实处。
江意缓缓睁开了眼。
她首先看到的是探过来的两只圆溜溜的脑袋,一时无所反应。
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关切地把她瞧着,出声问道:“小姐,你终于醒啦?”
然后江意便觉得这梦果然还没醒。
不光她闻着屋外飘进来的羹汤香味熟悉,竟然还看见了春衣和绿苔两个丫头。
她的梦境果然还停留在京都的侯府里呢。
于是江意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绿苔着急了,道:“唉小姐你先别又睡啊,喝点汤再睡,还有药没喝呢。”
绿苔就跟外面的蝉一样聒噪,不,倒也比蝉好些,声音清脆好听,又久违。
春衣比她稳重,在旁心疼劝道:“小姐是累极了,便让她再睡睡吧。”
江意闭上眼以后,两丫头的嘀咕声、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并且还甚是真实,甚至于外面还有云嬷嬷纪嬷嬷压着嗓音说话呢。
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入眠,意识变得愈来愈清晰。
后来再次睁开眼,发现这又是她在夔州侯府的房间里,还以为梦醒了,结果床边又探来两只圆溜溜的脑袋。
绿苔笑嘻嘻道:“小姐又睡醒啦?”
江意:“……”
绿苔赶紧又道:“可别再睡,奴婢这就去端汤!”说着就起身朝外跑去。
春衣细致地往床头垫了软垫,而后搀扶江意坐起身。
直到第一口汤喂进江意嘴里,她吃到了那股熟悉香醇的味道,顿时直沁心脾,愣道:“我不是在做梦?”
绿苔把脸凑过来,道:“小姐你捏捏,看看真实不?”
江意果真轻轻捏了一把,只觉触感温温软软的,渐渐眼里便焕上了神采,道:“竟真是你们来了这里?”
绿苔道:“咱们都杵在小姐跟前了,岂还有假的。”
江意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不曾写信通知你们呢,原打算这次回夔州来以后再写信给你们的。”
可没想到她信还没写,人却已经到了。
春衣道:“奴婢们是收到了大公子送回京的急信,说是小姐身体不好,让奴婢几个即刻赶来夔州。奴婢们不耽搁,当日收拾好东西,便上船南下了。”
江词派人送信的时间应该刚刚是在鹿塵之战后她负伤未醒的时候。
她这哥哥通常不对这些琐事上心,当时却连她回夔州以后身边没有用得惯的人悉心照料的事都想到了。
江意笑,笑容苍白,却是温暖,眉眼弯弯,很是清妩,道:“定是坐船不好受吧,你们都瘦了。”
她这一说,绿苔眼圈就红了,春衣也跟着眼眶里泛了泪。
绿苔扁嘴道:“还说呢,坐船忒受罪了,每天都恍恍惚惚的,动不动则胸闷想吐。”
春衣笑道:“绿苔当时还想跳河里游着来见小姐呢。”
江意亦好笑问:“绿苔你会凫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