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知道,自己这样说很逾矩,也很以下犯上,但是他没有办法了。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儿子跟着他们活着出去。
男人也知道,苏薄是援军之首,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他的话,再让人放心不过。
男人匍匐在床上,对着苏薄猛磕头,作最后的挣扎道:“小儿年幼,草民求将军把他带出去。将来不论让他做牛做马,只要能够长大成人,草民九泉之下定感念将军大恩大德!”
说这番话时,他捂住了小童的耳朵。说完以后,男人又让这小童向苏薄磕头。
小童乖乖地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
江意不知道这小童懂得多少,但这一天接触下来,知道他是个非常乖巧懂事的孩子。
如此,就让他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别吧。
苏薄什么都没应,可他允许江意回来,本身就是要带走这个孩子的。时间紧迫,他一手轻轻松松地提起小童,一手牵住江意的手,转身就迅速离去。
小童泪眼婆娑地回头望着,哭着唤道:“爹,等你找到娘,可要早点来接我呀!”
男人朝小童伸手,并不是想抓住他,只是想在最后一刻再离他近点,但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男人眼眶通红,终于露出这么久一来的第一抹欣慰的笑容,应他道:“一定。你乖乖等着,一定要听话,我这就起来去找你娘。”
说着,他拼着浑身最后一点力气,硬是若无其事地从床上坐起,并挪着腿下床趿鞋的样子。
小童深信不疑,哽咽着用力地点头,眼泪顺着小脸直往下淌,道:“嗯,我一定听话的!”
江意跟着苏薄离开药铺时,只见周边一片已经烧起来了,还时不时有乱箭划破夜空飞来。
苏薄拥着江意骑上马,把小童放在江意前面。
江意赶紧搂好他,小童瞪大着双眼,动也不敢多动。
马匹暴躁不安地嘶鸣,苏薄策马便朝前狂奔。
还没到下个路口,怎想突然横蹿出一样东西,惊得马匹扬蹄。
来羡的声音立刻安抚道:“马兄,冷静!冷静!”
江意定睛一看,惊道:“来羡!你不是跟着素衣一起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来羡道:“前面有房屋倒塌,路不通了,你们跟我往这边走!”
说罢它转头就窜进一条黑巷里。
苏薄纵马紧随其后,来羡在前卯足了力奔跑,他在后张弛有度地跟。
来羡化身一匹小马驹,速度很快,一边跑,腹下的软甲便一边晃荡,与响起在窄巷的急促铁蹄声相得益彰。
它狗头露在软甲外,一头毛发十分顺滑,随着它奔跑的动作而在风里扬起柔软飘逸的波弧。
来羡一边往前引路一边唏嘘:“打仗太可怕了,我把我的机体运转功率调至最大,一会儿我要是耗到没电我就休眠,小意儿你得负责把我扛回去!”
苏薄驾马非常稳,即使跑在漆黑狭窄的后巷里,时不时还要躲避障碍物。
江意紧紧抱着小童,后背依偎着他,一边盯着前方的路一边回应着来羡的话道:“放心,自是不会将你丢在此处的!”
来羡道:“你问问大魔头,他的马背上还有空余的位置么?”
话音儿一落,她忽然就看到闪烁火光下横在小巷前面似有一条沟渠,顿时心头就陡然一提,连忙一手握在苏薄的手上,紧声道:“苏薄,有沟!”
这时来羡已经一个飞扑给跃过去了,苏薄空出一只手臂,瞬时勾住江意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中,微躬下身躯在她耳畔低道:“别慌,我看见了。”
说罢,苏薄一夹马腹,马已奔至沟渠边缘,一鼓作气奋力往前一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