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另道:“那将军家既没少过老伯家的菜钱,何以日子过成这般?”
老叟叹息,道:“岁数大了,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早年间,也不是没喜欢过钱,钱能买柴米油盐,能给老伴买零嘴儿,能给她买布料做新衣裳,等存够了钱,将来还能重新换一个更好的房子,一个更大的院子。这样的生活,谁不向往,是不是?
“但后来老伴没在了,只剩下钱,给她买不了零嘴也买不了新衣裳,换一个更大的房子谁住呢?所以,我也就用不上了,除了日常所需,还有些许买菜苗子的零碎,其余的都给街边的流浪小娃买顿饱饭了。”
他说完,满院子都是寂寥。
后来,老叟撑着膝盖想站起来,江意无声地过去扶了一把,将他搀起来。
他两步走回到自己屋门口,对江意道:“不早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吧。明个一早,我得去地里摘菜,可能进城得有些早,你们兄弟俩睡醒了再走吧,离开时帮我把院门带上就成。”
江意道:“我们也是要进城的,明早跟老伯一路吧,能帮老伯推推菜车。”
老叟一听,路上有人作伴,便答应了下来,关上门前道:“院里有厨房,旁边是冲凉房,自个用。”
这时节用不着冲凉,但有水的话能洗漱一下是最好的。
江意点头应下了。
老叟把唯一的一盏油灯留给江意了,他自己进房就睡下了。
江意将油灯拿进旁边的屋子里,见苏薄已经将床褥铺好。他人不在屋里,想来应是去洗漱了。
江意的思绪不得不从老叟的故事中抽回到现实来。
她沉下心打量了屋子各处,甚至连头顶的房梁都观察过了,发现除了地上,还真连多容纳一个人的地方都没有。
今晚她压根没有把苏薄考虑进来,谁知道他也会出城。
一会儿,他还是蹲墙角好了。
这么想着,江意觉得他去洗漱花了挺长的时间。她还等着用冲凉房去洗把脸呢。
江意抬脚就朝门边走去,本打算去催一催,怎想刚打开房门,迎面就险些撞了上去。
苏薄也正站在房门外,约摸还真冲了个凉的样子,浑身带着一股润润的湿气,和着他身上本来的气息,如云雾般冷不防钻进她的鼻子里。
江意瞠了瞠眼,及时止住脚步,又往回收了收身子,才控制住惯性没撞上他。
她眼睛平视着他的胸膛,洗过之后衣襟叠得远没先前那般齐整,而是微微松敞着,俨然十分随意,隐隐能看见衣襟底下紧致的肌理。
江意心头猛窒,呼吸里满是他的味道,忽觉得异常紧迫。
只僵了短短片刻,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侧身给对方让开了道。
江意见他让了,便不客气地往外出,可苏薄见她也让了,同样不客气地往里进,于是乎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撞在了一起……
一股血气上涌,江意抬眼瞪他,道:“你故意的吗?”
苏薄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兄弟之间,不应这么剑拔弩张。”
江意气得真想踹他两脚啊。
随后苏薄又侧身让了,大度道:“我让你先出。”
江意见他侧身站着真没动了,于是快速地一步跨了出去,从他身边走过,一头扎进冲凉房了。
里面有干净的凉水,她洗了手,又掬水洗了好几把脸。
水珠顺着下巴滴淌下,她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才总算清醒冷静了些。
在她冲凉房里默默待了一阵,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她总不能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凭什么他霸占了自己住宿的地方,她要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这里啊?
这样一想,江意顿时无比的理直气壮起来,利落起身转头就又回了那间屋子。
结果掀起眼皮一看,只见苏薄已在床上躺好了,正一副等着她回来的样子。
江意关上门,拉着脸走到他面前,指着墙边的角落:“你去那里。”
苏薄:“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