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薄凝紧着眉头,低声道:“能不能自己出来?”
他先前觉得不妥,便是因为他泡的这水,她不一定能承受。
江意反应慢了半拍,僵硬地点点头,牙齿打架:“能、能的……”
她挪了挪自己早已僵得没有知觉的腿,试图爬出浴桶。可趴在浴桶边缘哆哆嗦嗦怎么都爬不出来。
苏薄握着她的胳膊,顺势把她往上一提,伴随着水声,她便被他拉了出来,湿透的身子若有若无地贴在他的怀里。
江意神志有些迟钝也有些混乱,根本无法意识到她此刻与他的男女有别。
冷。
冷得她喘不过气,不住发抖。
除此以外,她只始终牢牢地记得一件事。
江意声音颤冷得断断续续:“我发现、发现了一个……秘密……”
只是话没说完,她就已到了极限,倏而脚下一软,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薄只得将她接住,用衣袍紧紧裹住她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就走。
他用脚勾开房门,素衣在门外见状,神情不由变了变,问道:“主子要到哪儿去?”
苏薄抬脚跨出门口,道:“送她回去。”
素衣着急不已,拦在门口,正色道:“三个时辰未满,主子不能离开!”
苏薄身上的衣衫也被江意的湿裙浸得半湿,他抬眼看着素衣。那眼神头一次流露出一股冷意。
素衣道:“今夜是主子压制热毒的时候,如若压不下去,必会发作。待到下个月圆之夜前,时时都得受热毒焚灼之苦,主子三思!”
苏薄缓声道:“我三没三思,需得你来做定论?”
素衣垂头道:“属下不敢。主子可以交给属下,属下定完好无损地送她回去。”
苏薄道:“让开。”
见这形容,主子是不会把人交给他送回去的。素衣自知拦不住,最终不得不侧身让开。
苏薄脚下踏风而去,素衣抬头间他已无影无踪。
今晚江意夜探苏锦年书房一事,便只有她和来羡两个知道,她并没有告知她的丫鬟嬷嬷。
她们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反而多添忧虑。
故而苏薄把江意送回来时,丫鬟嬷嬷都睡下了,她院子里静悄悄的。
她房门虚掩,他白天才来过,便悄无声息地抱着她走了进去。
江意混混沌沌,手里一直紧紧地抓着他手臂上的衣料,整个如在寒窖的身子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暖意。
她仿若是死死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以至于苏薄将她放到榻上,她也仍不松手。
反而抓得更紧。
苏薄弯下丨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垂眸看见她脸上的惊恐和不安。
她在惊恐什么?
做噩梦了?
江意恍惚回到了那年坠湖时的光景。
也是一样的冷,不能呼吸。
她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
后来有人在她濒临绝望之际,猛地把她从水里拉了出来。
江意厚重的眼帘努力往上撑了撑,极力撑开一条缝,依稀看见有人抱着她蹚在水里,上了岸。
他的发梢滴淌着水,他抬脚走路时,水声在耳边不断地划动。
她奇怪,抱她的人身上怎么可以这么温暖。
就像和此时一样的温度,久远,却又让她潜意识深处感到熟悉。
江意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落水后的湖边还是在此时的房里,她像只打湿了浑身毛发、冷得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只本能地抓着苏薄的衣角,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却又不敢过分地靠得太近。
苏薄额上绷起了一层汗意,热毒发作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置在火上炙烤。
偏生江意不放他。
少女冷得像只冰块,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她,那股冰凉之意仿佛能稍稍浸润他,缓解一丝体内的焚灼之苦。
苏薄一直停顿着没动,月光铺陈着窗棂,她一直若有若无地瑟缩在他怀中,贝齿时不时磕磕碰碰,睫毛颤颤不休,如小兽一般喉间时不时溢出一两声轻呜声。
后来,他眉头一皱,终于抑制不住,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他听见她哆哆嗦嗦地喃着“好冷”,有力的手臂终是勾过她的腰肢,一分一分往自己怀中收紧,直至最后,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苏薄又是一缕鲜血,淌在她肩上。
她被烫得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