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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整蛊游戏

作者:讳疾字数:6159更新:2022-04-17 14:29

“都是绑定的。”兔子说,“你那不够用了?进副本前队长还提醒我们多备一组红药。”

“红药”是在结束副本、返回安全区时,可以和系统兑换的高级药物,对外部创伤卓有疗效。

“绑定版”是20积分,只能对自己使用。“非绑定版”则需要100积分,可以交易给其他玩家或npc——但价格导致的极低性价比,让除非是专门倒卖系统商品的特殊玩家,都不会去买非绑定红药来挥霍。

兔子显然没有倒卖的爱好。

卷毛被问住了:“……”

兔子心思比大多数玩家都细腻点,她很快反应过来,往后瞥了一眼,“是小新人受伤了?”

卷毛板着脸,“关我什么事。”

“好嘛,不关你的事。”兔子眼也尖,看到少年细瘦腰际透出的一点暗色血污,估摸着伤势可能不轻,微微皱了皱眉,建议道,“你去问问队长,他仓库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多。”

卷毛没吭声。

不过他步子越来越快,然后仿佛不经意地——跟在了行队旁边。

“队长。”卷毛安静了一下,飞速开口,“你身上有没有非绑红药,我存货不太够,借我一点,积分回安全区转给你。”

他们的队长步子仿佛放慢了一点,在灯光下被勾勒深刻的五官显得俊美又有点冷淡,他稍薄的唇瓣似乎抿了抿,想问些什么,最后又只挤出一句话来:“我交易给你。”

卷毛的脚步都好像莫名轻快了一些。

系统面板打开,两人很快完成了物品的交接,在卷毛准备等一等那个磨磨蹭蹭半天还走在队伍最后的新人的时候,他听见行哥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你对他好像有点过于关注了。”

卷毛微微一顿,臭着脸说道:“……好歹算是点存活积分。”

积分是逃生世界中唯一的通用货币。

玩家们能用这些积分换取一些必要的物资,比如神奇的万用医疗药剂,俗称“红药”。新手也能掌握的枪.支或者冷兵器,还有一些更超越人体极限的奇异天赋和能力。

当然,那要付出的积分也是巨额。

等他们结束一局游戏,回到玩家安全点时就会结算通关副本获得的积分。其中有根据副本难度结算的通关基本分、完成支线任务或特殊剧情参与度的额外奖励分、还有最后根据存活玩家人数判定的存活分……尤其是存活玩家里包含新人的时候,存活积分会很可观。

但那样“可观”的存活分,对卷毛这种老牌队伍成员而言,并没有那么值得垂涎,他们一向是依靠额外奖励分拿的大头。

面对这样拙劣的借口,队长却并未再说什么,淡淡挪开了目光。

大部分玩家已经在佣人们空洞目光的催促下走进宴客厅,唯独卷毛靠在雕刻着天使图像的门柱旁,等姗姗来迟的新人即将踏进宴客厅的时候,伸出脚拦了他一下。

“……喂。”

“不想死的话,最好早点治好身上的伤。”卷毛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地挑起眉,傲慢地说道,“做个交易。我给你治伤的药,你出去后还我积分——双倍的。买你一条命,合适吧?”

如果不是卷毛拦住的只有元欲雪一个人,元欲雪大概会以为他在和别人说话。

第一代战争机器人元欲雪露出了稍微有些迷茫的表情,然后很迅速的拒绝了。

“不需要。”他说。

他没有受伤。也不会死。

这句话简直冷漠抗拒到没什么转圜余地。卷毛的唇微微抿了一下,傲慢的神情略微僵住,不过他很快道:“……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打个折给你也不是不行。”

元欲雪执行过无数次高危任务,一般只有损毁率超过九成以上时,才会有研究员为他检修。医疗药剂是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的东西——他有自我修复能力,哪怕现在配件似乎被降级也是这样。

这种珍贵的军资补给品,一般是提供给脆弱的人类的。

所以元欲雪还是礼貌认真地拒绝道:“我不需要,你可以给其他人。”

重点是“其他人类”。

“……”卷毛磨了磨牙,“我第一次‘做生意’,不想吃闭门羹,要不然免费送……”

在卷毛艰难地和这位一毛不拔的主顾讨价还价并即将赔的裤.裆掉的时候,兔子拍了他一下,往NPC那使了个眼色。

“先进来。”行队的声音也同时从宴客厅中传来。

那位让人记不住脸的管家先生,两只眼珠子盯着这两位磨蹭的客人都快掉下来了,神情也越来越阴郁,以至兔子都忍不住要催促他。

卷毛终于放下了自己拦路的腿,放元欲雪先进入了宴客厅。

别墅内部装饰虽颇为陈旧,但宴客厅却是其中最干净、宽阔的地方。穹顶上高悬着繁复华丽的吊灯,每个水晶截面中都散出暖黄光芒,映亮了整个大厅,却生不出半点温馨氛围。

宴客厅内部砌了整面的壁炉,其中火焰高高攀起,火舌舔舐着青色石砖,被牢牢阻挡在银漆铁栏前。呼啸火焰下,热度却诡异的不见上升,别墅门窗外的风声呼号,宴客厅内也凄寒一片,如同冬季。

当最后一名玩家进入内部的时候,剧情似乎悄悄转动起来。

整个任务中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主角,安德烈少爷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归来了。

他走的和玩家们前来的不是一条通道,那扇门似乎连接了别墅外部,打开时有一阵风雪刮来,带着冬日凛冽的冷气。安德烈少爷穿着一身骑束装,棕灰布料严密包裹着全身,收束得极紧的袖口和领口都有一层毛茸茸的绒毛,背后搭着没摘下的箭囊,帽子半取下来,露出他扎着几根脏辫的金色头发来。

在见到宴客厅中客人的时候,安德烈毫不意外,甚至堪称热情地道:“真好呀,又有这么多好朋友……来陪我了。”

那种高昂的热情,几乎显得有点怪异了。

玩家们默不作声。

元欲雪注视着安德烈——扫描失败。

又是奇怪的能量体。

安德烈并不介意他们的不捧场,他声情并茂地感谢了来赴宴的挚友们,又让管家端来他的生日蛋糕——

那是很小的一块蛋糕,刚从后厨中被烘烤出来,还带着一点甜蜜的芳香气息。它被端到了安德烈面前,小少爷利落地拿起银刀,切开了它柔软的内馅。夹在中心的覆盆子酱一下溢出来,让人产生了对“鲜红色”无限不好的联想……有玩家的喉结不由得微微滚动了一下,露出稍显警惕的神情来。

蛋糕被公平地分成了九人份,安德烈面前是最中心摆着糖霜草莓的那块,不过在场的玩家们都没注意到这种小事。他们面对着眼前银盘中的精致点心,却很难对其产生食欲,毕竟蛋糕出自副本npc的手笔,而银盘两边装饰的猩红果酱,也足够玩家将它往任何糟糕的方向遐想。

元欲雪不包括在其中。他安静地垂眸盯着面前小小一方的奶油蛋糕。

……他也有份?

因为长期处于战争前线,同伴又几乎全是机器人,元欲雪很少接触到人类食物,这种精致甜蜜的点心更只处于数据库的记载里,以至他对此非常好奇——

但没有人动面前的点心,所以元欲雪也乖乖地等待着。

他对人类的社交礼仪不太熟悉。

安德烈笑嘻嘻地取来白色的蜡烛,插进自己那份蛋糕的中央,挤出了细腻的奶沫。他突然说道:“你们怎么都不吃蛋糕呀,是不喜欢我……的蛋糕吗?”

玩家们:“……”

他们心里骂骂咧咧:你有点逼数就行。

安德烈碧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玩家们,似乎等不到答复大家就僵持在这里,最后还是行队先做这个吃螃蟹的人。

“喜欢。”他简明扼要道。

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应npc的话,会不会触动某些特殊机制被boss锁定。

在副本里,宁愿少说少做,也不要多做多错。

但听完行队的话,安德烈并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甚至神情稍有松动,唇边勾勒出一个相当愉悦的笑容来:“那大家开动吧。”

玩家们:“……”

出于谨慎考虑,大部分玩家都没有将npc递来的蛋糕吞进胃里,大家各显神通,有的“失手”将蛋糕落在裙下;有的在放进嘴里后迅速拿餐巾擦了一下嘴,捏在手心成团;还有人手边的茶杯里,已经融进了一大块吐出来的蛋糕奶油。

而元欲雪得到主人的准许后,从容不迫地将面具往上掀开了一些——这张面具虽然薄到极致,但下半部分却设计有特殊的收缩机制,可以露出人中以下的部位,是为了服用能源准备的。

元欲雪认真拿起了银质刀叉,切开了很小的一口甜蜜内馅,送进了唇齿当中。

细腻的奶油化在唇齿当中,松软蛋糕里也夹杂着覆盆子的甜蜜香气,层次分明的蛋糕化在元欲雪的口中,哪怕是那稍显过甜的口味,在第一次品尝甜点的少年心中也属于绝对的加分点。

人类的食物是这样的。

即便起不到补充能源的作用,这甜蜜的一小方块还是瞬间就将元欲雪捕获了。因为过于满足,他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动作也延缓得很慢。

卷毛百无聊赖地假装碰了那块蛋糕后,目光又不经意地飘在那个新人身上。

对方将面具往上掀开了一些,露出像他想象中一样皙白的下巴,还有色泽稠艷的有些晃眼的唇。

那漂亮的唇形上沾了一点细腻奶油,又很快被舔掉,卷毛看着略微愣了一下,下一秒,有些脸热地挪开眼。

他脑海里还混乱着,半晌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个新人,不会真的吃进去了吧?

这种灵异NPC给的东西是能乱吃的吗??

现在在boss眼皮底下,后果又已经酿成,卷毛只能压下心底的焦躁,恶狠狠地瞪着元欲雪。一时间,就算连专心准备应对boss的其他玩家都忍不住分神看了一眼这边,心想卷毛对新人一幅虎视眈眈的模样……虽然麻烦他去找了一趟人,倒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又是拦人不让进任务地点,又是眼神威胁的。

似乎是对众多玩家分心的不满,安德烈唇角的笑微微抻平,他突然道:“过生日,当然要许愿。”

管家在一旁鞠躬递上打火机,而安德烈则一边拨动火机,一边盯着跳跃出来的火光,兀自说道:“许愿的时候,要关灯对吧?”

“是的,少爷。”

随着管家答复的话语落下,所有的光源顿时熄灭了。

人类本能地会对黑暗感到抵触恐惧。

何况现在还是处于危机四伏的求生世界中,哪怕这群玩家们颇有经验,这会的身体也微微绷紧了。

没有人说话。

光源被死死封锁着,不露出一丝缝隙。

打火机的光没有、蜡烛的光当然也没有……浓郁的黑暗像雾气一样遮掩在眼前。

有人不安地睁大眼,依旧看不见面前任何景象。虽然早有预备安德烈不会只是点蜡烛许愿这么无害,但这种漫长的黑暗、高度警惕的状态依旧太消磨人的精神了。

行队面无表情。兔子收敛神色,略微显得担忧起来。而卷毛,他下意识地往元欲雪的方向挪了一下位置——

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的,可能只有元欲雪。

光源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黑夜中视觉反而更加敏锐。

元欲雪很清晰地看到安德烈在暗下来的瞬间将火机扔到了一边,唇角牵引着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手摸在了刚刚切蛋糕的银刀上,站了起来。

他在玩家们身后走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沉默的鬼魂。那些浑身紧绷的玩家们丝毫没有发觉他们和boss就隔着一张椅背的距离。而安德烈似乎只在扔掉了蛋糕的玩家身后徘徊——因为能取样的对象太少,这个结论也不一定准确。

总之到最后,他似乎挑定了人选,站立在了裙子的背后。

一无所知的白裙子女孩还紧绷着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裙边在之前不慎沾上了一点覆盆子酱,弥散出甜蜜的芳香来。

安德烈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拿手臂围绕住了她,看上去像是即将把女孩揽在怀中一样亲昵煽情。然而那把锋利的银刀就悬在她眼前,对准她脆弱的、睁大的眼球。

安德烈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刀锋在她眉心比划了一下,就以近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利器刺下——似乎一瞬间,那柄刀能从她的眉心划破到胸膛,剥开皮囊露出那颗鲜红的心脏。

只是在安德烈的笑容浓郁起来前,刀刃却不能再往前挪动半分了。

安德烈少爷的微笑略微僵了僵。

他的刀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而握住他刀刃的元欲雪,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手修长漂亮,似乎适合做一切风雅的事,却唯独让人想象不出它握着刀的模样。指腹搭在刃口,抵住锋利的一线,轻松得仿佛那柄戾器是从他手中长出来的。

安德烈试图将它抽.出来,但刀如陷进泥海,纹丝不动。

安德烈:“……”

于短暂的对峙和安德烈的错愕下,宴客厅的灯光重新亮起来,元欲雪简直称得上是慢吞吞地收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玩家们注意到安德烈居然来到了长桌另一边,手上拿着切蛋糕的银刀。

这一幕其实是很容易让人联想的,却偏偏什么都没发生。

而玩家们思索时,他们听见安德烈不大高兴的声音:“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他质问的人是元欲雪。

“?”元欲雪抬头看他,迟疑控诉,“……奶油沾到我手上了。”

安德烈:“。”

其他玩家们顿时被带偏想法,指责地看向安德烈和他那把沾满奶油的刀。你装神弄鬼半天,就为了把奶油擦到别人身上吗?

好无聊的NPC,就算是“仇恨标记”,都显得太幼稚了。

元欲雪在盯着手上的奶油很久之后,终于犹豫地选择拿纸认真擦干净,而不是再收集一下数据。

虚惊一场,但兔子总觉得有些怪异之处。她打开队内的特殊语音系统:“卷毛,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

“他……”

卷毛开口了,兔子严阵以待。

卷毛说:“好像有点可爱。”

行队:“嗯。”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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