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出现信息差的时候,人的情感是无法共鸣的。
十三大寇也好、病夫子魏骥也好,我们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些名头,而李降龙看起来明显是知道的。
所以当她一脸凝重的报出这一系列的名头后,她的神情好像是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名讳,而我们则一脸懵逼……
那种感觉就像是,某个并不知名的小明星带着一票保镖招摇过市,仿佛人群里随时会冲出一个小迷妹尖叫着扑倒他似的,然而事实是,大家都不认识这人是谁,反而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好像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带那么多保镖不花钱嘛?
这无疑是尴尬的。
李降龙大概是感觉到了这种类似的尴尬,于是她很快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神情旋即恢复平静,轻轻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尴尬,随后道:“知道我的家老祖宗是怎么起家的吗?”
这还用说?
自打知道就是你家老祖宗温韬这个坏种偷走了陶望卿的尸骨,搞得小稚的事情愈发的难缠,老子日日夜夜都惦记着刨了他的坟呢,还能不多做点准备工作?
于是我想都没想就说道:“你家老祖是京兆华原人,少年的时候就落草为寇,后来势力壮大,趁乱取了华原,割据当地,后来投靠了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被李茂贞任命为华原镇将,冒充自己姓李,言称自己是有皇室血脉,好给自己是个草寇这事儿贴贴金,还人模狗样的改了个名字,叫李彦韬,你们家姓李就是这么来的。后来,李茂贞把华原改名叫做耀州,让你家老祖宗当了刺史,这就是你家老祖宗的发家史。”
对于存在信息差这个事儿,我是不满的,明显李降龙在追查温韬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信息对我们选择性的隐瞒了,所以说起她家老祖宗,我也就一点不客气了,言辞相当刻薄,赤裸裸的指出,你家姓李这事儿并不光荣,跟人李唐皇室没半毛钱关系。
李降龙这人脸皮极厚,或者说,脸皮薄的人不配有钱,纯纯就当没听见我话里话外的讥讽,继续询问道:“那我家老祖宗落草为寇时候的事情你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他身边带着几个人,是如何发家的?”
“这我哪知道?史书上又没记载这些事情,你不跟我说,我上哪知道去?”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攻击她。
李降龙再度假装没听出来,直截了当的道:“十三个!!
最早跟他落草的,有十三个人!
都是当时同乡的少年。
这十三人原本结伴想劫掠一番,后来发现,乡里乡亲的他们不好下手,转而盯上过往的商人之流,然后又发现,人家带的护卫人手很多,靠他们这十三人压根儿就奈何不得人家,然后十三个人一合计,说华原外的北山之上,有人靠刨坟倒斗发家,招揽了一票人马,成了当地排得上号的一股势力,于是他们就想着模仿一番。
最开始刨坟倒斗倒得都是当时周边一些富户的墓穴,发现陪葬品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的事业,于是有人凭着混江湖的经验,寻来了当时华原的一个算命先生,这个算命先生见了我家老祖宗,说仪表堂堂、贵不可言,随后欣然加入他们这一伙人当中,凭着一身观山望水的堪舆本领,帮他们寻找墓葬,前前后后倒斗不少。
真正让他们完成原始积累的,是一座夏墓,那墓主人也不知何许人也,但墓中陪葬品之丰厚,让他们一众人直接眼红,挖出铜器、玉器无数。”
说到这里,李降龙举起手中的牙璋,道:“这东西就是从那座夏墓里挖掘出来的,当时不多不少,拢共十五枚。
其中有一人笑着说,这下子,咱们招兵买马的钱财有了着落了,往后二哥富贵了,可不要忘记兄弟们。
二哥,指的就是我家老祖宗,他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众人都叫他二哥。
我家老祖宗想了想,笑着说,我如果能富贵,都是众位兄弟的功劳,怎么敢忘?
他环目四顾,一眼看到这些牙璋,于是拿起来笑着说道,咱们共有十五人,这些牙璋不多不少,正好十五枚,岂非天意?今天咱们就用这十五枚牙璋做个信物,来日我要是富贵了,见璋如见人,手持此璋,可来我面前与我平分富贵!
说完,他将牙璋分开,自己留一枚,跟他一同落草的十三人,每人人手一枚,那个算命先生一枚,十五枚牙璋分发完毕。”
老白乜了眼棺材,道:“所以,棺材里这个家伙,就是当初和你老祖宗一同落草的大寇之一?”
“不错,这人就是病夫子魏骥!”
李降龙非常笃定,轻叹道:“这人多智,是我家老祖宗身边为数不多的智囊,年轻时面色蜡黄,虽然身材高大,但却瘦的厉害,每餐能食肉一斗,就是不长肉,众人就笑着说他是不是有病,再加上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于是就又了病夫子魏骥一说。
我家老祖宗靠倒斗发财,就是这人提出的。
寻那个算命先生,也是这人托关系找来的。
后来,他们招兵买马,扩充队伍,都是这人在背后奔走。
最后他们攻下华原,割据自立,没有一个合理的名头,就是草头王,谁家都能来打他们一下,也是这人率先意识到这种格局不妥当,先是提议我家老祖宗改姓李,说自己是李氏皇族,这样从法统来说是能站得住脚的,无奈天下人并不买账,那李氏皇族的名头岂是说用就能用的?何况我家老祖宗只是一个外姓人,跟人家刘皇叔还不一样,人家是真能查出来历,我家老祖宗那来历,哪经得住查呀!
于是,也是此人提议,不如投靠到李茂贞麾下,这人能给他们一个合法的身份,我老祖宗采纳,果然站住了脚!
可以说,没有这病夫子魏骥,就没有温韬,是这人一手成就了我老祖宗的事业。
我之所以确定棺中这人就是魏骥,一个是因为,惊蛰描述的被杖头人偶术控制的人的特征,和书上描述的病夫子魏骥完全吻合,再一个也是因为,在我家老祖宗发家的时候,征战天下,当初和他一起落草的十三大寇,或战死,或被人擒杀,或病死,或怯战逃亡,从此消失无踪,到了我老祖宗死时,身边只剩下了病夫子魏骥一人……
这人一直在统领着我家老祖宗身边那一票贼寇……
我家老祖宗遇害之后,也是病夫子魏骥将他的尸体弄出来的,带着那帮贼寇盗了广川王刘去墓的人,也是这个病夫子魏骥,还有……带着我家老祖宗的尸体以及陶望卿的尸体,来到西域的人……也是此人!!”
我的脸色变了:“那时候你家老祖宗已经死求了,他自然没法子坐起来做决定,所以……把他埋在这里的人……也是魏骥?!”
……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