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稚去跟张歆雅睡了,而无双则捏着鼻子跟老白凑在了一起,我的睡袋当中只有一个小白,它正在酣睡,且睡得极香,四肢打开,面部朝天,粉红的小嘴巴一开一阖,甚至发出一阵阵轻微的鼾声,煞是可爱。
只是,它的毛色便不似它的睡姿一样“憨态可掬”了。
原本一身雪白的皮毛,不知何时染成了血色。
那并非是颜色的变化,真真切切是鲜血,凑到近前,甚至可以闻到血腥气独有的铁锈味,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的,绒毛被粘成一绺绺的,身下亦弥漫出一片血迹,显得它愈发的瘦小了,如果不是呼吸很均匀,肚皮也在保持相同速率轻微起伏着,恐怕任谁看到它这副凄惨模样都会认为它已经死在血泊当中了。
我面无表情的在睡袋前蹲下,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酣睡中的小白,细看了片刻,最终确认,那些鲜血正是来自于小白身上。
它没有受到任何明显的伤害,身上也无特别醒目的伤口,鲜血正是从它的毛孔里一点点的渗出的,只是这个过程很缓慢,如同煮沸的水腾起的水蒸气一样,那些毛孔上方氤氲着薄薄的一团团很小的血雾,因为它浑身浴血,以至于不仔细观察的话,这一团团稀薄的小血雾几乎是不可见的,过上许久,便会慢慢凝结成一颗小小的血珠儿,顺着皮毛滚落下去。
我皱了皱眉,先是开了眼,并未看到什么妖邪,随后又以精气神观视小白的状态,这才隐隐约约的瞧出了一些端倪。
只见,每每当小白呼气的时候,它的口鼻之间就会喷出一溜儿淡淡的雾气,不过这些雾气并不会流失,紧接着,伴随着它吸气,就会一溜儿的又吸入口鼻之间。
那雾气我却是识得的,赫然正是灵气,而且与道家的灵气有些许不同,隐约竟有我动用地灵珠时泛出的灵气的一些特征。
只是,它所吞吐的灵气很是稀薄,稀薄到了开眼几乎不可见,修行之人的灵觉也感受不到的地步,唯有我处在观视状态下,并且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白身上的时候,才能瞧出一些端倪。
渐渐的,我发现的小白吞吐灵气与毛孔里氤氲出的血雾有一些内在牵连和规律。
当小白口中吐出灵气的时候,它毛孔里氤氲出的血雾会有一个短促而轻微的回缩,当小稚吸入灵气的时候,血雾会瞬间喷出许多。
二者的关系很微妙,但总的来说,小白的呼吸之间,灵气并没有多,也没有少,但它的毛孔却是在持续向外的排出鲜血的。
我知道,小白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一定和老参出现的异样有关联,只是,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没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弄不清,我不敢胡来,犹豫了一下,只能去喊老白他们,几人刚刚钻进睡袋,即便是睡着了,也是浅睡,稍稍一推,立即醒来。
不多时,几人已经围成了一圈,凑在我的睡袋前,时而看看小白,时而又看看已经表现出干枯趋势的老参,纷纷陷入沉思。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老白略一琢磨,指着小白就下了论断。
可问他具体是哪里不对劲,这厮却摇晃着大饼脸信誓旦旦的说:“这小狐狸与惊蛰亲近时,我便觉得肯定有鬼,你想啊,这就是个白眼狼,胡门那么照顾它,可什么时候见它有半点感激之情了?捉弄更是一点都不少。凭什么一见惊蛰就俯首帖耳,看那亲切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它遇着亲爹了呢,简直就离谱,看它的在惊蛰面前那表现,哎哟喂,那叫一个肉麻,可一回头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连一个中年男人穿过的红内裤都不肯放过,实在是个绿茶婊,不,打见它第一面起,我就觉着它婊里婊气的,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终于是图穷匕见了。”
本以为他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结果翻来覆去,又回了以前那点小账上了,有时候我都挺不明白这厮的脑回路是怎么安置的,内裤被偷,为了一身衣服,跟路边的老乞丐打了一架,搁我干出这事儿,出门口罩墨镜一个都不能少,没脸见人啊,这厮却是频频提自己那点狗屁倒灶的事儿,好像不知道羞耻俩字儿怎么写似得。
我权当这厮说话是放屁,扭头问无双:“我和鹞子哥离开那阵儿,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吗?”
“没有啊……”
无双茫然的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道:“嗯,最开始那个老参鬼哭狼嚎的,可也就是嚎了两声而已,紧接着就没了动静,我们也没太当回事儿,这老参幺蛾子贼多,谁知道它又在憋什么幺蛾子,就没理它。
至于小白,从始至终都没接触过它啊,这一点我很肯定,你警告了小白以后,它就钻回睡袋里睡觉去了,再没出来了,直到……你发现了不对劲!!”
旁边的张歆雅也说道:“我也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鹞子哥阴沉沉的看了小白一眼,道:“惊蛰,这小东西虽然可爱,也帮了我们一些忙,但看现在这情况,恐怕是不能留了,你和我走之前,老参鬼哭狼嚎,直指这小东西,紧接着老参挂了,这小东西又成了这模样,二者肯定有关系,虽然不知道具体,但就目下来看,这小东西身上的变化透着古怪和不祥,为了避免意外……”
说着,鹞子哥拔出了短刀:“如果你不忍心,就回避一下,我来做这个事儿。”
我忙按住他的手,思绪却已经不再局限于目下,回溯着临行之前与老狐狸之间的谈话,险境中又遇火上浇油的焦躁感渐渐平息下来。
与胡门亲近的这一脉胡家,对我们没有恶意。
这一点,我感受极深。
略一沉吟,我便说道:“远者为缘,近者为因,所谓因缘、缘分,其实便是这么回事,这小东西与我有缘,在它没有明显流露出要加害于我的趋向前,我不会加害它。”
其实我大抵能猜到鹞子哥为何会这么暴躁,毕竟目下的情况,由不得我们有任何不好的变故,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他想把任何有可能的危机都扼杀掉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想来大抵在他心中,为了保护我们这几个人,他是不惮以最狠辣的手段对待任何人的。
轻轻压下鹞子哥的刀后,我伸手试图将小白从睡袋里抱出来。
我能看得出,它这种诡异的变化其实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如果没有外力干扰,它甚至都不会醒来。
就在我的手触及到小白湿漉漉的皮毛,正欲探出灵气帮它梳理体内的僵局时,沉睡当中的小白忽的睁开了眼睛,只是,它的眼睛不再清澈,布满血丝,透着阴狠和残忍。
我当即就要收回手,可小白更快,“吱”的尖叫了一声,忽然从睡袋里一跃而起,身躯变得非常柔软,好似没有骨肉,完全就是拆解下来的一段狐皮一样,“哧溜”一下子就纠缠在了我手臂上,随后张口狠狠咬在我中指上。
我指尖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小白锋利的尖牙立刻撕裂开我的皮肤,那张小嘴巴里透出惊人的吸力,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正在疯狂汲取我身上的鲜血。
剧痛让我不自禁的惨呼了一声,狠狠甩了甩手臂,无奈小白却如跗骨之蛆一样缠在我手臂上,无论如何都甩不脱。
无双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小白就想将之从我手臂上扯下来,可就算是它的臂力,仍旧奈何不得。
“果然有诈!!这东西就是要害你!!”
鹞子哥大怒,飞速拔出短刀。
而就在这一瞬间,伴随着血液的流逝,我腹腔中的地灵珠忽然“嗡”的颤动了一下。
“它不是要害我,它这是……”
我大喝了一声,左手手臂一顶,将鹞子哥顶开,再度感觉地灵珠颤动时弥生出的那种感觉,只觉得越来越强烈,脸上也闪烁出了异色,轻喝道:“无双、鹞子哥,给我护法,老白、歆雅,保护小稚,看住那株老参!”
说完,我不管他们,立刻盘坐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