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不大,鹞子哥俯下身体试了试,以他的身材钻不进去,我和无双相对瘦削一些,倒是差不多。
这样的洞穴已然让我们脸色不大好了。
獴擅挖洞,和老鼠有着差不多的本领,鼠洞看起来很小,可里面到底有多大个家伙谁也说不清,獴也是这样,光洞口就能钻进去人了,那只老獴的体型……
体型这东西,一般而言是直接和力量挂钩的!
“我来!”
无双看我跃跃欲试,就将我扒拉到了一侧,腼腆的笑了笑:“惊蛰哥,你还是先歇着吧,你这个状态……”
我确实很想去会会那老獴,但自己的这点状态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也不矫情,直接把百辟刀递给无双:“你那陌刀在里面使唤不开,使唤短刀比较好一些。”
无双微微摇了摇头,“铿”一下把陌刀插在地上,只说捉个畜生不用那么麻烦,一双拳头就够了!
说罢,他俯身从洞口钻了进去。
这洞是刚刚掘开的,那老獴就算是再厉害,这么短的时间怕也挖不出多远,我估计无双很快就会与之遭遇,和鹞子哥一左一右守在洞口两侧,一旦遭遇了意外,随时准备把无双拉出来。
实际上,无双遭遇老獴比我想的还要快,大半个身子钻进去,只剩下小腿还在外面的时候,洞里就忽然发出了尖锐的嘶叫声,极为高亢,而后无双好像被对方钳制了,整个人“哧溜”一下被拖进去一截,我和鹞子哥连忙去抓无双的小腿,拖行却戛然而止。
随后,原本鸣叫声极为高亢的老獴开始惨叫了,声音凄厉的像是吃了痛击的泰迪,“吱吱”的哀嚎不止,就算是在洞外都能听到“噗噗”的打砸声,那才叫个拳拳到肉。
我和鹞子哥对视一眼,齐齐打个冷颤……
看来,无双应该是占据上风了,胜负已定,对付这头老獴反而比我们料想的要更加轻松,我们对无双的那双拳头实在是太了解了,用鹞子哥的话说就是——和无双近身搏杀,最好不要给他任何还手的余地,只要被打中一下,基本上就等于被阎王爷从生死簿上划掉了,他是个天生的战士、屠夫,他的拳都是杀人技,每一下都是往正经地方招呼,普通人怕是挨上一下一条命就去了,不然他还真想把无双送去打擂,好歹能补贴真武祠里的日用……
想想那老獴一口气挨了几十拳,我就觉得有些发毛……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无双就爬了出来,随之将一个大家伙从洞里拖了出来……
看清这老獴后,我倒吸凉气,这活脱脱就是头花豹啊,单论体型,这玩意比我们老家山里的华北豹都要大上一圈……
如此一头猛兽,在无双手里……就跟哈士奇似得。
他一手如同铁爪一样,死死扣着这老獴的脸颊,脸皮扯得老长,以至于牵扯的对方嘴巴都歪了,里面的黄牙被打掉了一多半,尤其是最中间的大牙,是直接从中间折断的,鼻头上溢血,看来是照面门挨了一圈,眼眶都被牵扯的极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老獴一直在“吱吱”的哀鸣惨叫着,眼看自己被揪了出来,可能完全是下意识的扑腾了几下,无双一翻身就骑到它脖子上,“噗噗”几拳砸落,打的这老獴四脚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无双却不停手,拳如雨下。
渐渐的,老獴不挣扎了,好似认命了一样。
“它这是……”
鹞子哥推了推我,轻声问道:“它这是哭了?”
我点了点头,接连的重拳下,两行水线从老獴眼眶里滑落,神情间竟流露出了一丝哀求之色。
似这种成了精的动物,有时这般做法,比人更能打动人,好似有种直穿人心的力量。
不知不觉的,无双的拳头轻了许多。
“算了,无双下来,给它个痛快吧!”
我叹息道:“没听说它有什么害人性命的举动,为祸的却是那真蛊,它给真蛊伴生,兄弟姐妹都饿死,也算是个可怜的,没必要活活打死了。”
无双大抵早就下不去手了,闻言立即松开手,翻身下来,不过却不动声色的堵上老獴挖出来的洞。
这老獴也不跑,抬头看向我们下来时走的暗道,眼中泪光闪动。
忽的,它人立而起,我下意识的提刀退后一步,不过老獴却没有攻击我,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冲着我弯下了腰,姿势犹如古人打躬作揖一般。
“这……”
鹞子哥踯躅一下,问道:“你这是让我们饶你性命?”
老獴摇头,再度作揖。
“它不是让我们饶它性命。”
我轻声道:“它是让我们饶了上面那真蛊!!”
鹞子哥面色巨变。
老獴“噗通”一下扑在地上,脑袋连撞地面,磕头如捣蒜,“噗噗”的闷响声不绝于耳,且绝不是装腔作势,力量极大,此前无双的重拳都没有打的它血流如注,此刻却磕头磕的血流不止,每一下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子。
“不可能!”
鹞子哥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提刀走向老獴,老獴依旧在磕头,走着走着,鹞子哥停步了……
向来铁石心肠的鹞子哥,在这一刻停步了。
沉默了一下,他回头冲着我惨笑起来,咬牙道:“我他妈下不去手!”
无双犹豫了一下,轻轻喊了我一声“哥”,我回头看他,他耷拉着脑袋咬着嘴唇,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和我对视:“哥,它是个忠仆,如果到了这一步……我也会这样,我……下不了手,感觉杀它就像杀我自己……”
张歆雅更不必说了,早就别过了头。
这一幕确实让人揪心的很,叹口气,我上前制止了老獴近乎自残的行为,仔仔细细打量着对方,最终轻声道:“你没作孽,我看的出来……”
老獴眼睛一亮,而我则话锋一转:“可是,上面那个……做过孽。”
老獴又要下拜,我则死死钳制着它,不让它动弹,犹如自言自语的一样轻声念叨着。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是骗人的,做人也好,做鬼也罢,或是干脆做了畜生,当你拿起屠刀的时候,就必将倒在屠刀之下,命运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言,今天是它,明天,或许就是我,其实我们都一样,都不过是在挣扎!”
“你活了几千年,陪了它几千年,你最了解它,你觉得让它放弃地灵珠,它肯吗?或许它现在会同意,换自己一条生路,可它回头就得投到水王爷那边,它和我最大的敌人有牵连瓜葛,今天放了它走,明天死的人就是我!”
“你想保护它,可是,我也想保护我身边的人,它正在和我师父拼的你死我活,你说我该怎么办?你为了它能作揖磕头求饶,可是……作揖磕头求饶有用吗?我很早就知道,没用的,如果磕头作揖求饶,能让它们放过我爹,放过我妈,放过我们所有人,给我们一条生路,我逢人就给他磕一个,但这不可能,有些矛盾,真的没法子化解……”
说话之间,老獴的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了下去,百辟刀自它后背透出,殷红的血液自刀尖儿上滴滴答答的坠落。
我面无表情的拔出了刀,也就是在这一刹那,一股恐怖的危机瞬间将我笼罩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鹞子哥很快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忙扶住我,急声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
我身上汗水涔涔而下,惊呼道:“有东西盯上我们了!”
鹞子哥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无双和张歆雅,二人同样茫然。
于是,我懂了,低头看了眼手中正在滴血的刀锋,苦笑道:“他妈的,看来是遭报应了……”
“这种事情别胡说!”
鹞子哥低喝道:“獴本无灵智,不可成精,它伴生真蛊成精,本就有悖天道,斩了它怎么会遭报应?你只是做了该做的,如果这样都会遭报应,那这老天爷就该死了!”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觉得那股子恐怖的气息距离我越来越近,就像是一颗从天穹滑落的彗星一样,正在撞向我。
许是福至心灵,最后一刹那,我卯足力气一下子将鹞子哥推开。
轰!
一股沛然大力狠狠轰在我身上,直接将我砸飞了出去!!